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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湿巾——我不要失态,我要矜持。她一再地告诫自己,才没有一时冲动追出去。把手巾狠狠丢进水里,她冷笑一声,心想:我一脸的欲壑难填,难道你很超凡脱俗吗?当了和尚还睡女人,我呸!
重新理了鬓发,她定一定神,离开这间庭院。到了前殿,皇帝正在法堂上和群臣叙话,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人正是寿阳公——皇帝、寿阳公及华浓夫人的流言已经悄然在洛阳传遍了大街小巷,侧殿里的女人们,肯定又在叽叽喳喳说她坏话了。
阿松一阵厌烦,懒得去女人堆里平白遭受白眼,只悄然地站在廊檐下,漠然看着堂上皇帝和寿阳公虚与委蛇。
在攒动的侍卫里,她瞧见了薛纨戎服佩剑的身影。她觉得,他是很擅长隐藏的,置身人群中时,完全察觉不出任何锋芒。
她瞟了他一眼。他没有察觉她的目光,神色很平淡。过一会,她又瞟了他一眼。
这一错眼的功夫,薛纨自人群中消失了。
阿松意兴阑珊,才一转身,险些和人撞个满怀。是薛纨赫然就站在她身后。
“你,”阿松不禁拍了拍胸口,声音也轻了,“你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你盯着我看什么?”离得近了,薛纨声音也不高,耳语似的。他垂眸看着她,眼里闪动着她熟悉的揶揄、狡黠的光,“还想这个吗?”他意有所指地抚了抚自己的嘴唇。
见他故态复萌,阿松登时来了精神。“你休想!”她瞪起了眼睛,气势凌人地,“你敢碰我一下,陛下……”
薛纨发出一声轻笑,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别狐假虎威了,你连陛下的脚后跟都没摸上呢。”
阿松不觉脸上烧起来——薛纨常伴皇帝左右,让她一阵不自在,好像她的窘迫都落在了他眼里。她恼羞成怒地剜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你滚开。”
“别白费力气了。陛下不是元脩,不会昏头的——你这样的身份,进不了宫。”薛纨望着法堂上的皇帝,淡淡道。
“我知道。”阿松神色蓦地黯然了。
薛纨诧异地看她一眼。
“可我讨厌皇后,她看不起我。”
薛纨失笑。
“我也怕死,”阿松低头思索许久而无果,她两眼迷惘地、惴惴地看着他,“陛下会杀寿阳公吗?会让我给他陪葬吗?”
薛纨一怔,“谁说你要给元脩陪葬?”
“我就知道。”阿松执拗地说,“元脩也这么说的。”
“不会的。”
阿松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她急切地追问:“是陛下跟你说的吗?他是不打算杀元脩,还是不让我……”
“夫人。”小怜从远处走了过来,她那毫不客气的目光像一道钩子,在薛纨和阿松身上依次剜过。薛纨微微倾向阿松的身体直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扫了小怜一眼,他自廊柱后绕了出来,往法堂走了。
阿松被打断,心头火气,凛凛地睇了小怜一眼——又要回去跟元脩告状了。阿松冷嗤一声。
皇帝对寿阳公,向来是和颜悦色的。
有寿阳公在洛阳为质,元竑十分地识时务,才被敕封为江南国主,便主动降低仪制,封节必上奏疏恭贺皇帝,恭谨地自称为臣,连台殿上的鸱吻都撤去了。
皇帝赞道:“真是少年英才,寿阳公教子有方。”
众所周知,元竑当初并不受元脩宠爱,还曾被王孚一案牵连,在天宝寺幽禁了两年,皇帝这话更像是讽刺,寿阳公忙躬身施礼,“陛下宽仁,免臣之罪,是江南国主感怀陛下恩德,以后必定竭力事君。”
皇帝颔首笑道:“朕特地下诏,请将国玺奉还洛阳,元竑却称国玺在南豫州叛军攻破建康时丢失了。朕想想觉得奇怪,南豫州叛军早溃散了,寻常百姓哪有这个胆子?大概是有人意图不轨,将国玺私藏起来了。”
元脩惊出一身冷汗,“陛下可下旨令元竑在建康仔细搜索,兴许能寻回国玺。”
“不必了,”皇帝却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当初洛阳失了国玺,不仍旧屹立百年而不倒?元氏有国玺在手,为什么如今要对朕俯首称臣?朕的江山社稷仰仗的是在座的文武俊彦,不是一块不通人性的石头。”
“是。”元脩忍着脊背上涔涔滚落的冷汗,等皇帝的大笑停止,他才诚恳地说道,“陛下圣明,江山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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