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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那小种经略相公的提携,每日里送进他府上的,七七八八算起来也有一两贯的进项,如今却铺子也被人占了,那小种经略相公的勾当也丢了,官人却还只和这小丫头调笑,坐吃山空,也不拿个主意出来!”
郑屠吃了这惠娘夹枪夹棒的话,心里烦腻,虽过了这些时日,渐渐习惯了这宋人的习性,却只呆在这屋子里,哪里也没得出去,便抿了抿嘴道:“你权且宽心。这些事我自有计较。”
惠娘点头道:“奴家也只是如此一说,官人省得就好!”说罢,便转身就走,经过那绿珠身旁之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绿珠被这一声唬得脸儿都白了。
待那惠娘去得远了。绿珠这才敢起身,只是郑屠和她再说话时,也只是远远的垂首立着,问什么便答什么,远不如先前的那般熟稔娇俏可爱的模样。
郑屠叹了口气,摇摇头,心知这绿珠只怕再也不能和先前一般了。便随意挥挥手道:“罢了。你且服侍你家大娘去罢。若在有事,再来唤你!”
绿珠答应一声,眼儿斜斜的看了郑屠一眼,急匆匆的提起了裙边,买过门槛,望大娘那边而去。人已经不见,却只得香风残留。
郑屠使劲吸了一下鼻子。想到方才那惠娘说的一番话,心中计较了一回暗道:如今我无意停伫于此世间。又寄生在这个身躯之内。虽说也曾是渭城一霸,家里颇为殷实,但是若那状元桥的生意被人占了,正如那惠娘所说,坐吃山空,这富足的小日子却也有到头儿的时候。这大宋正是繁华盛世之时,做个富家翁倒也是个福分。一念及此,便唤了一个小厮,由他领着,朝着那状元桥一路行去。
却说惠娘回到房中,心思起伏不平,回想方才这一番话,却是似嗔似怨,更像是那小媳妇儿冲着夫君撒气一般。心思一时有些恍惚起来。想来那郑屠平日里粗俗不堪,恶语相向,更不时还欺凌自身和那蕊娘。只是侥幸还不曾坏了自身的清白,那厮想是做多了恶事,竟然身有隐疾。平日里,巴不得他被恶人磨,当日吃那黑厮汉一顿打,心里还甚是痛快,眼见得没得救时,也向着谋夺他这一份殷实的产业,却不想天佑恶人,神保富家。这厮又死里逃生,活了过来。虽满心失望,但这些时日以来,这厮好似换了人性,不再缠绕自身和蕊娘,整日里说着奇怪的话。如此倒也安生,偏生又和自己贴身的丫头也打得火热,倒是惹得那绿珠时常笑脸常开,漫洒银铃似的高兴。带不觉这厮还这般有情趣。
思来想去,没有由来,只得丢在一边。不多时那绿珠回来,说是大官人去了状元桥。惠娘这才点头暗道:这些时日也算是长进了。若是从此改了性子,好生经营,便是嫁与这般的人,不受欺辱,富足一生也倒是运气。
正寻思之间,又听得绿珠在门帘子外叫了一声:“二娘来了!”
珠帘晃动,便见一身素装纱衣的蕊娘移步过来。虽有十分颜色的脸,却冷清如秋霜雨露。见了惠娘,方才有些笑意,微微的翘起嘴角,展颜之时,却似三月春花,那一屋子都暖洋洋起来。
“好妹子,快坐下来!”惠娘起身招呼蕊娘坐在自身对面。那蕊娘将纱裙裹着的浑圆挺翘的臀儿轻轻下垂,软软的触着圆凳坐了。
两个女人说些话儿,家长里短,尽是些描红针线的事。只是那蕊娘显得心不在焉,不经意又说错了一句,眼儿只张望着外头。
“妹妹有心事罢。有甚事只管言语!”惠娘冲着蕊娘点头笑道。
那蕊娘期期艾艾,春葱一般白嫩的手指绕着衣襟前的襟带儿,欲言又止,如是三番四次,这才抬起头道:“好叫大娘得知。我已经想好了,还求大娘说合,我便与他……两离知!”
第三章 各有盘算只为利
两离知,也叫做离知,也就是离婚的意思了。【】这是宋朝的法律术语,便是男女双方协商离婚,术语平等关系。若是休妻,便是男为主动。
蕊娘说出此话,倒是让惠娘吃了一惊。忙道:“妹妹,这可使不得。”原来惠娘计较,蕊娘原本就是郑屠从那教坊中买来的。原本蕊娘也是官宦人家之女,因父贪贿案发,夺了官职,籍没财产,便是蕊娘也充入官办的教坊。只是发卖当日,被这郑屠瞧了,十分颜色,一时动心,脱了关系,使了银子,将蕊娘买了来,只说是做妾。如今这做妾的还要离知,却于律法不合。便是真闹出官司,也要监禁起来,视其情节轻重,或是发配,或是重新发卖,那卖的银子,便算还给男主家,算是赔偿。
惠娘识得其中利害,忙忙的分析与蕊娘知道。那蕊娘显然没料到如此情节,听惠娘如是一番言语,也就沉吟了起来,只是没有那般坚定。
惠娘见蕊娘神色还有不甘,不由摇头道:“我当你做真姐妹,便这般说与你听。这还是轻的呢。如今那厮吃了一顿打,如今好似转了性子,也不来撩拨我们姐妹。况且你我都知他身有暗疾,有心无力。做不得真夫妻。先前还要吃那厮的打,如今倒好,两下相安无事。如此过日子,倒也清静,妹妹若是不甘,惹得那厮发狂,旧性复发,只怕少不得日日斥骂,夜夜凌辱,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蕊娘听了,微微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惠娘又道:“且看他日后如何罢!”姐妹两个一时间又说了些知心体己的话儿,便各自散了。
却说那小厮引郑屠前往状元桥,一路行来。到有几个相熟的前来招呼一声,便忙忙的走了。郑屠也不在意。眼见快到状元桥,郑屠也大体分得清格局,又向那小厮问了几句,方才知道,那状元桥附肉铺先前尽归自己所有,只是如今那铺子都被人占了去。
郑屠自打发小厮回去,自己慢慢查探。这一路上,尽管有人恭敬有加,却又有人不以为然,更有甚者,不屑之情,溢于言表。郑屠浑不在意,只管往前慢慢踱步,一路到了状元桥边。
那桥边附近肉铺子里卖肉烧汤的汉子们,见了郑屠,脸色俱都讪讪的。但见那郑屠嘴角带笑,也不甚言语,只是不住张望一处,便点点头,如是一路过来。
尽管如此,那郑屠凶名在前,那眯着的眼睛扫过一处,哪一出便噤若寒蝉,恁地那些汉子们都不敢则声,低头不敢言语一声儿。
“大官人请了!”倒有几个有胆色的,在那肉铺子里冲着郑屠拱手见礼。郑屠也只是点头,也不回应一声儿,到让那些招呼的人忽然又觉得不安起来。
郑屠看似一脸笑意,却又一句话不说,便是有人招呼,也只是点头而已。如此在状元桥边走了一遭,却又施施然离开。
“唉哟,娘也!”眼见得那郑屠去得远了,离状元桥最近的铺子里,一名烧汤的汉子忽然间就好似虚脱了一般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唬死俺了,只差没尿出来!哪个说大官人被打坏了?生生的要折腾死人不是?明儿俺可不敢来了!”
话刚落下,便有一条毛腿从旁踢了过来,踹在那汉子刚要起身时的屁股上,顿时一个跟头翻倒。头撞在了铺子边的柱头上,血流满面。那烧汤的汉子唉哟连声,却不敢发作。哼哼的爬将起来又上前帮忙去了。
原来是这铺子里操刀的壮汉,他哼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没得骨头的臊子,先前那郑屠还完好时,俺倒是让他三分,如今吃那提辖官人打的狗一般,伤筋动骨,也这般惧他?若是他好言与我说话倒也罢了,若是要寻趁我的不是,须认得我的拳头!”
这厮一番吼叫,铺子里伙计不敢吱声,倒是旁地铺子里当家的汉子都拍手叫起好来。有人撺掇道:“谁不知道你金钱豹子头王彪的手段。若是那郑屠识趣,我等情愿奉你为头,每月甘愿孝敬银子。”
所谓孝敬银子,也便是保护费了。日后也便是这金钱豹子头王彪接替了郑屠的位置。那王彪略略一顾虑,旁人早就鼓噪起来。心下虽还有些忌惮那郑屠,却也不远落了自家的面皮,便四方拱手大笑道:“如此,俺便应承了。若是那郑屠不识趣,来日只管看我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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