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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你们的高大将军真的要攻打我们朅师么?”素迦蓝色的眼睛炯炯闪亮,“我朅师与大唐素来无甚龌龊,为何刀兵相见?”
李天郎心里一滞,低头饮口酒,只得套用封常清的原话:“朅师勾结大食、吐蕃,断我大唐西域之要道,且不尊我天朝号令,藐视我大唐天威……”
“将军所言,不过是泛泛之借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而已!”素迦的声音激昂起来,洁白的脸庞泛起了血红,“朅师交好大食、吐蕃是为国之安泰,免生战端,怎么轻言勾结而不利于千里之外之大唐?至于沿商路征敛赋税,乃我邦自理之事,尔等在境内不也如此,怎的又有阻塞商路之说?朅师国虽小,但绵延数百年,不逊大唐,与大唐可称兄弟之邦,为何非得尊奉大唐号令?”
“殿下,天郎一介武夫,朝廷命官,只知效命沙场,统兵征战,其它之事,吾自难理……且或战或和,也由不得我等。”李天郎知道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每次和阿米丽雅一谈及此,往往不欢而散一样,“只是想到要和殿下这样的英雄对阵,实在可惜……”
素迦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李天郎,将胡拉克的传译一字字听完,轻叹一口气,脸上出现莫大的怜悯和遗憾的神色,“我也一样!不过,战场拼杀,你死我活,也是从军者的归宿,我倒很荣幸成为雅罗珊的对手!我朅师虽无雄兵百万,但历来尚武剽悍,弱冠男儿皆可战。且保家卫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大唐劳师袭远,未必能够如愿!嘿!嘿!就是那千年万年的冰山雪海,就可以拖垮你们!到时候我们来收殓你们的尸骨便是!”不管胡拉克怎么“文饰”素迦的话,但那种桀骜不逊,挑战强势的意味用不着太多的语言就能使人强烈的感受到。
李天郎大唐男儿的血液骤然沸腾起来,当即正色肃然道:“两军交战,鹿死谁手,自难预料。自古便无常胜之军,胜败也乃兵家常事,说说也无妨。殿下如对西域略知一二便可察,大唐雄师每战几皆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然仍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朅师虽远,却也在我大唐兵锋之内,殿下御敌,不可轻敌为好。”
“哼,安西倾城之兵不过两万。而我全国持矛儿郎不下五万,且尽据天险。当年,我们一个叫亚历山大的祖先仅率四万人便横扫了整个天下,是安提柯王国,孔雀王朝,塞琉古王国,托勒密王国之始作俑者,如今的天竺,呼罗珊、波斯、大食,哪个不是我们的天下!嘿嘿,要不是高山和士卒厌战阻止了他高贵的步伐,恐怕现在也没有了大唐!一个朅师虽然只秉承了祖先气势之万一,但经历数百年沧桑不败,威震乌浒河流域,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只怕将军真的进得来出不去啊!”素迦握紧了拳头,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血一样红,“自由是我们朅师人最神圣的东西,每个朅师人都会为之战斗到底!若外敌胆敢来犯,达丽罗川将会埋葬他们!”
“兵贵精不贵多,贵祖先之武功也谙此理。李某倒真的希望殿下有祖先气势之万一,免得败得太轻巧!”
胡拉克迟迟疑疑地不知道该怎么传译,素迦不耐烦地催促他,唉,要不是需要仰仗这位朅师亲王疏通商道,鬼才来趟这淌混水!
一听完胡拉克的传译,素迦先是勃然变色,下意识地按住了剑柄,随即却笑了起来。李天郎暗暗吃惊对方的定力,慢慢松了握刀把的手。头上沁汗的胡拉克暗地冲雪玉儿丢个眼色,雪玉儿会意笑道:“你们男人一见面就知道打打杀杀,有甚趣味?不如多和几杯?来,我来给你们斟满!你们是英雄惜英雄,这里就是一个英雄会啊!”
“是啊!是啊!害得我生意也没法做!”胡拉克也帮衬道,“和气生财么!是不是?来来!干杯!”
原本紧张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素迦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那我素迦就在朅师恭候李将军大驾了!”
“一定到!本将所部旗帜为红色鹖鸟旗,殿下战场如见,必为在下尔!”
几人又饮了几杯,李天郎欠身说道:“今日已尽兴,天郎军务在身,先自告辞。殿下还是赶紧归国备战的好,跨出此门,你我即是生死相拼……”
“且慢!”胡拉克扯住李天郎衣袖,“这些薄礼,一定请大人收下!”见李天郎剑眉一竖,意欲坚拒,胡拉克急道:“也不是白收,小的想用这个买几个人的命!”
他想赎被赵陵擒获地那几个朅师战士,这显然是素迦的意愿。能重金来救几个似乎微不足道的部属小卒,可见这个素迦不仅爱兵如子,也必威望甚高。但李天郎不知道的是,被赵陵一举歼灭的那支不过百人的朅师小部队,是素迦训练有素的贴身卫队,都是最精锐的“费兰吉提斯”重甲武士。素迦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以一当百的卫队怎么会在顷刻之间就全军覆灭了,他必须弄个明白,否则何言击败唐军?因此他不惜重金也要赎回被俘之人,也毅然决定亲自潜入疏勒打探虚实。
“可惜,被俘之人甚为刚烈,尽嚼舌自尽了!”李天郎站起身来,眼角瞟见雪玉儿一脸凄苦落寞之色,“真是好汉!雪玉儿……”李天郎再也没有将目光转向她,“咱们……感谢款待,后会有期!”
李天郎穿上外袍,冲众人一施礼:“李某先走一步!”胡拉克张张嘴,又急急地冲雪玉儿使眼色,而雪玉儿却神色恍惚,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殿下放心,李某说话算话。今夜之会,吾自会绝口不提,但今夜之后,李某职责所在,当无私情可言!”
门口突然传来呕吐声,素迦张目一看,是他的两个卫士正在扶柱呕吐,不由眉头一皱,出言询问。其中一个卫士断断续续说:“野蛮人!野蛮人!”一旁大笑的阿史摩乌古斯见主上出来,立刻收拾停当跟随在后。在院门处狠狠一瞪眼睛,嘿地低喝一声,冲站在廊下的素迦胡拉克等一干人呲呲牙,虎虎而去。当李天郎主仆二人消失在院门外时,素迦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野蛮和智谋,哼,好一支虎狼之师!怪不得……!”
胡拉克咝咝地吸着冷气,咕哝道:“天可真冷……”回头看见雪玉儿猛然端起桌上的酒壶,劈头盖脸地灌了几大口,晶亮的酒浆飞珠溅玉般在她红红的唇边散落……
回廊上散落着两个啃得精光的羊头,还有……还有一只冻得硬邦邦的死耗子,上面还有撕咬的齿痕,那只老鼠是阿史摩乌古斯顺手在墙角射中的。当他将这个还在抽动的活物提起来血泠泠地剥皮生吃时,一直紧盯着他的两个朅师人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浑身雪花的阿史摩乌古斯带着激灵的寒气掀帘而进,一言不发地单膝跪下。
“没有跟上?”李天郎看到扑面而来的是凄厉的暴风雪,这样的天气,能找到路回来已经不错,怎么还能跟踪,“雪大风烈,对手又非同一般,怪不得你!”
“奸细乘马车,再换快马,星夜出了城,往葱岭去,小的在离城三十里的山窝失了踪迹……”阿史摩乌古斯呲着牙说,“在暴风雪里居然冒死夜行,想是心急,或是畏将军击杀,溜得好快!小的无能,在那里转了一个多时辰也未再找到蛛丝马迹!”
在西域这块地方,不能太相信承诺。李天郎前脚一迈出莲香楼,便嘱令阿史摩乌古斯跟踪素迦,并飞马告之疏勒各门严加把守。没想到素迦还是设法逃脱了,胡拉克自然帮了忙,一旦有人问起,这个商人自然会推个干净……
“起来吧,先喝杯热茶,”李天郎将火盆翻动一下,顺手给阿史摩乌古斯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再厉害的猎人,也不是老天爷的对手!没啥,那家伙这次逃走,下次就没有这么走运了,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和他在碰面的……”
也不管烫不烫,阿史摩乌古斯咕咕地仰首喝完茶,嘿嘿哈了两口气,叩首离开。
他不会走远,就裹着班驳的毛皮大氅坐在李天郎的帐门边,旁边是席地而卧的“风雷”“电策”……
朅师……
真的如这个素迦说的那样么?
他们会是下一个小勃律吗?
李天郎望着摇曳的烛火,陷入莫名的恍惚中,雪玉儿,阿米丽雅,美香……
春节刚过,武威军大举开拔,这是很多人都始料未及的。
难道高仙芝要在大雪冰封的时候率大军翻越葱岭么?之前没有哪位将帅这么干过,也没有人敢冒这个险,可高仙芝敢,他就这么做了。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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