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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次当然不是仅仅因为司空月狐是除了七皇子外唯一没受君父责备的人,就把司空月狐视为头号竞争对手。
“瀛姝,端止大兄立了功,蜀州的困局已解,北汉答应出兵,然而刚一出兵,王廷之内就生变乱,北汉大王子果然趁乱攻入长安,以援王父剿叛逆为旗号,逼得北汉王让位,立大王为君,端止大兄伏于北汉王廷,准确洞悉先机,密令贺执趁机破蜀州,已告大捷,而且北汉的新君还与端止大兄达成协商,可遣使臣往建康与我朝建交。”
正因蜀州大局已定,陛下才打算将此事宣之朝堂,可宣之朝堂前,他先召见了几个皇子。
“父皇未说明是遣端止大兄为密使,不过坦言这回能解蜀州困局都乃司空月狐献策,贺执配合默契的功劳,显然还是不愿让江东贺力压东宫之势,不过司空北辰却已在怀疑司空月狐,因为不管是蜀州还是朝堂、内廷的一系列变故,都已经偏离的前生的事轨,瀛姝,你真的就如此确定司空月狐不是重生人么?”
“北汉朝廷居然已经易主?”瀛姝大觉震惊。
“是的,大王子已经掌控了北汉王权,如果真和我朝建交,父皇就不会再亲征北汉,就不会发生负伤回朝途中不治崩亡的惨变,虽然这件事看似北汉也有重生人利用蜀州变乱的契机更改了事轨,不过获利的人的确是司空月狐!!!”
瀛姝无法确保什么,但她此时却异常的清醒:“就算司空月狐是重生人,就算真是他一手策划了蜀州的变故,不过从结果来看,大大有利于东豫!因为我们都知道北汉这位大王子其实并不是司空月狐的对手,反而是北汉王前生的时候意图南攻,才导致阿伯执意亲征,那场战役虽然是东豫重挫北汉,可阿伯却因此崩亡,虽然司空北辰继位后并未导致大豫国力衰退,可我们是深受其害的人,我们应当明白大豫本应更加强盛,乔舅父、周景和都为司空北辰所害,如若他们都未曾被害,大豫和北部狄夷的实力不至于相差悬殊,或许后来北辽、北齐根本就不会联手伐豫!”
“哪怕我们会输给司空月狐,你也要将他先置于安全的境遇,对不对?”
瀛姝将食盒移了移,坐得离南次更近些:“如果我们为了成为赢家,置我们眼前的江山,还有至少看上去还算安定的世道不顾,我们胜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其实回流的时光究竟有益于华夏还是有益于狄夷,或者有益于我们现在还看不透的更远阔的大道,身为局中人,都只能摸索着前进,南次,姨娘她已经知道了我在骗她,可是她并没有为此埋怨我,而且姨娘甚至原谅了阿伯,我这几日反省自身,我还是太自大了,我曾经高估了人性,但我现在却低估了人性。”
“谢夫人她真的已经……”
“是的,姨娘除了不知道前生,什么都知道了。”瀛姝两手撑在腿侧,她面前是阔台,只及腰间的木栅,低垂的云天,寒冷季候不见飞鸟振翅于高楼之外,在这深宫,登得再高,视线放得再远,也看不见烟火市景、熙来攘往。宫廷富丽,却无关于繁华,这里的人啊,哪怕活得光芒万丈,但心中永远缺了一块,再是如何通透,都无法弥补心头的那角残缺。
“有私心的人,不能要求他人的真挚,这是姨娘对我的言传身教,南次,我的前生没有对不住司空皇族,可我也不能决定司空皇族是否走向衰亡,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人是的确是司空月狐,我现在想要重振旗鼓,为的其实是保护我所珍视的人,那么我至少应该做到不使时局更加糟糕。
我现在想到最糟糕的结果,就是司空月狐还没意识到司空北辰对他的敌意,我们确定司空北辰是重生人,如果司空月狐不是重生人,他现在对司空北辰丝毫未起防心,他不能成为诱饵,因为在天下这盘棋局中,他是比我们都关键的棋子。”
南次又笑了:“从你口中听到这番话,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不过司空北辰已经把四皇兄视为对手了,除非……你刻意疏远四皇兄。”
“我可不是诱因。”瀛姝的眉毛,压着眼睛:“俗男俗女们,对情爱都是有要求的,如我,曾经受惑于司空北辰的无微不至,后来我就接受不了他的背叛,是因我被他所瞒骗;如司空北辰,在他眼里,临沂王氏永远不如范阳卢氏重要,因为他看透了我的祖父忠事皇族的决心,因此他在临死之前,为了让范阳卢氏放心,只好让我殉葬。
我死,临沂王不会叛逆,可要是我不死,范阳卢则可能会背叛司空氏。因此现在司空北辰明知道我对他的真情有限,做不到对他千依百顺、同生共死,他还会在意我情许何人么?前生的时候我先嫁裴瑜,不照样移情别恋了?他何曾记恨裴瑜,他甚至还对裴瑜予以重用。
因为司空北辰明白,裴瑜永远不可能扞动他的皇权,裴瑜的生死荣辱,全凭他予夺,因此司空北辰并不在意我和司空月狐的亲疏远近,他在意的是司空月狐是否真的打算夺储。”
瀛姝叹气:“可司空北辰现在已经知道你已向阿伯求娶我为鬼宿妃,这个变故虽源于裴瑜,不至于让司空北辰笃信你为重生人,但如果我故意疏远司空月狐,以司空北辰的多疑,他会猜测是你有意提醒我避忌,这会使你陷入危险之中。”
“我虽然没有能力成为天下的关键棋子,不过你还是会为我打算在先。”南次扬起嘴角,他转身,又取了一枚“胖子酥”,没给瀛姝,自己吃得十分欢乐。
瀛姝果然被影响了,也取了一枚,边吃边说:“虽然我是很想促使司空北辰先冲二皇子下手,不过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这让我又改变了策略,我想……或许我们仅仅只是想让司空北辰失储,大不必用阴谋诡计了。”
岁寒楼上,风更急促,似乎时间也被风卷得快速地跑,不知不觉食盒里一枚“胖子酥”都没剩下了,话题始终都还在储争权场里,否则仿佛也没有任何再能长谈,少年的形表,却住了两个真正经遇生死的灵魂,他们已经离开诗情画意太久远,仔细再想,又哪怕是在“第一次”建兴二年的冬天,南次和瀛姝之间,也就把天高海阔的话题说尽了。
偶尔遇见,也都不再谈过去,而各自的生活又是两番情境,问一声“是否安好”,又不愿听闻她的内闱日常,也无法展望未来,他不在她的生活里了,当人生再有交集时,连她都在小心翼翼避开过去,不多提及他被幽禁关押的往事,还能说什么呢?也只是说如何压制权阀,巩固皇权,担心隔着关界那些对大豫虎视眈眈的狄夷会发动战争,他人的疾苦……而他们的疾苦,总是避口不谈。
其实这样也好,南次想,虽然说的都是计策和谋略,但在“第二次”的人生,他和她的未来总归还密切相关。
下得岁寒楼,南次放慢脚步,他不大愿意这么快就走出岁寒园这片梅林,于是就落在了瀛姝的身后,他看见梅瓣飘下来,粘在她的发髻上,落花格外俏丽,像在黑色的发丝上重新活了过来,他伸手摘下花瓣,悄悄握在掌心里,也站住了步伐。
“瀛姝。”他唤着她的名:“新岁抽一日空闲,我们去宫外逛逛?”
“好啊,我也正想去拜访姜女医。”瀛姝很干脆答应了南次的邀约。
这天的“忙碌”还没结束,瀛姝再次回到处所,才喝了一盏茶,就有宦官来寻他,宦官是受了司空北辰的差遣,说太子有事相询。宦官在前头带路,从瀛姝的处所左拐,沿着乾阳殿的西墙前行,瀛姝已经望见司空北辰负手站在行廊上。
近傍晚时分,太阳才从阴云深处走出来,像用尽了力气,只有浅浅的光影,行廊底下已经有了昏暗的色韵,瀛姝越是接近,越是连有气无力的太阳都被近处的事物遮挡了,头顶上的瓦,平整的,又像铺成了一条渐入黄泉的路引,她行礼,垂眸之处,没有人的影子,忽闻一声雀音,余光过去处,是闻机刚从一枝枯梢移去另一枝枯梢,雀眼璀璨,抬高一只腿,埋着尖嘴啄腿根。
瀛姝不由微笑了。
“我还没有恭喜你。”司空北辰看着瀛姝浅浅露出的笑意,他蹙着眉头。
“婢侍有何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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