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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想了一想方才说:‘事到临头,也不得不如此了。只好明日前往南清宫便了。’”包公听见太后已经应允,不胜欢喜,便告诉夫人,派两个伶俐丫环跟去,外面再派人护送。
至次日,仍将轿子搭至三堂之上上轿。轿夫退出,掩了仪门。此时,诰命已然伺候娘娘梳洗已毕。及至换了服色之时,娘娘不觉泪下。诰命又劝慰几句,总以大义为要,方才换了。
收拾已完,夫人吩咐丫环等俱在三堂伺候。众人散出。诰命从新叩拜。此一拜不甚紧要,慢说娘娘,连诰命夫人也止不住扑簌簌泪流满面。娘娘用手相搀,哽噎的连话也说不出来。还是诰命强忍悲痛,切嘱道:“ 娘娘此去,关乎国典礼法,千万见景生情透了真实,不可因小节误了大事。”娘娘点头含泪道:“哀家二十载沉冤,多亏了你夫妇二人。此去若能重入宫闱,那时宣召我儿,再叙心曲便了。”夫人道:“臣妾理应朝贺,敢不奉召。”说罢搀扶娘娘出了门,慢慢步至三堂之上。诰命伺候娘娘上轿坐稳,安好扶手。丫环放下轿帘。只听太后说:“媳妇我儿,回去吧,不必送了。”诰命答应,退人屏后。外面轿夫进来,将轿抬起,慢慢的出了仪门。却见包公鞠躬伺候,上前手扶轿杆,跟随出了衙署。娘娘看得明白,吩咐:“我儿回去吧,不必远送了。”包公答应:“是。”止住了步。看轿子落了台阶,又见那壁厢范宗华远远对着轿子磕了一个头。包公暗暗点首,道:“他不但有造化,并且有规矩。真乃福至心灵,不错的。”只见包兴打着顶马,后面拥护多人,围随着去了。
包公回身进内,来到后面,见夫人眼睛哭得红红的,知是方才与娘娘作别,未免伤心,也不肯细问,不过悄悄地又议论一番:娘娘此去,不知见了狄后是何光景?且自静听消息便了。妾待多时,又与诰命谈了些闲话。夫人又言道:“娘娘慈善,待人厚道,当初如何受此大害?这也是前生造定。”包公点头叹息,仍来至书房,料理官事。不知娘娘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18回 奏沉疴仁宗认国母 宣密诏良相审郭槐
且说包兴跟随太后,在前打着顶马,来到南清宫。今日比昨日更不相同,多半尽是关防轿。所有嫔妃、贵妃、王妃以及大员的命妇,往来不绝。包兴却懂规矩,预先催马来至王府门下马。将马拴在桩上,步上宫门。恰见秃王三爷在那里,忙执手上前道:“三老爷,我们老太太到了。”王三爷闻听,飞跑进内,不多时,只见里面出来了两个内辅,对着门上众人说道:“回事的老爷们听着:娘娘传谕,所有来的关防俱各道乏,一概回避,单请开封府老太太会面。”众人连声答应。包兴闻听,即催本府的轿夫抬至宫门,自有这两个内辅引进去了。然后王三爷出来张罗包兴,让至书房吃茶。今日见了,比昨日更觉亲热。
单说娘娘大轿抬至二门,早见出来了四个太监,将轿夫换出,又抬至三门,过了仪门,方才落平。早有宁总管来至轿前,揭起帘子,口中说道:“请太夫人安。”忙去了扶手,自有跟来的丫环搀扶下轿。娘娘也瞧了瞧宁总管,也回问了一声:“公公好。”宁总管便在前引路,来至寝宫。只见狄娘娘已在门外接待,远远的见了太夫人,吃了一惊,不觉心里思想,觉得面善,熟识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娘娘来至跟前,欲行参拜之礼。狄后连忙用手拦住,说:“免礼。”娘娘也就不谦让了。
彼此携手,一同入座。娘娘看狄后,比当时面目苍老了许多。
狄后此时对面细看,忽然想起好象李妃,因已赐死,再也想不到,却是当今国母,只是心里总觉不安。献茶已毕,叙起话来,问答如流,气度从容,真是大家风范,把个狄后乐了个了不得,甚是投缘。便留太夫人在宫住宿,多盘桓几天。此一留,正合娘娘之心,即便应允。遂叫内辅传出:“所有轿马人等,不必等候了,娘娘留太夫人多住几日呢。跟役人等俱各照例赏赐。”
早有值事的内辅,应声答应,传出去了。
这里传膳。狄后务要与太夫人并肩坐了,为的是接谈便利。
娘娘也不过让,更显得直爽大方。狄后尤其欢喜非常。饮酒间,狄后盛称包公忠正贤良,这皆是夫人教训之德。娘娘略略谦逊。
狄后又问:“太夫人年庚?”娘娘答言:“四十二岁。”又问:“令郎年岁几何?”一句话,把个娘娘问得闭口无言,登时急得满面通红,再也答对不来。狄后看此光景,不便追问,即以酒的冷暖遮饰过去。娘娘也不肯饮酒了。便传饭吃毕,散坐闲谈。又到各处瞻仰一番,皆是狄后相陪。越瞧,越象去世的李后,心中好生的犯疑,暗暗想道:“方才问她儿子的岁数,她如何答不上来?竟会急得满面通红。世间哪有母亲不记得儿子岁数之理呢?其中实有可疑。难道她竟敢欺哄我不成?也罢,既已将她留下,晚间叫她与我同眠,明是与他亲热,暗里再细细盘诘她便了。”心中却是这等犯想,眼睛却不住的看,见娘娘举止动作,益发是李后无疑,心内更自委决不下了。
到了晚间,吃毕晚膳,仍是散坐闲话。狄后吩咐:“将净室打扫干净,并将枕衾亦铺设在净室之中,我还要与夫人谈心,以消永夜。”娘娘见此光景,正合心意。及至归寝之时,所有承御之人,连娘娘丫环自有安排,非呼唤不敢擅入。狄后因惦念着盘问:“为何不知儿子的岁数呢?”便从此追问。即言:“夫人有意欺哄,是何道理?”话语究的甚是紧急。娘娘不觉失声答道:“皇姐,你难道不认得哀家了么?”虽然说出此语,已然悲不泄音。狄后闻听,不觉大惊道:“难道夫人是李后娘娘么?”娘娘泪流满面,那里还说的出话来。狄后着急,催促道:“此时房内无人,何不细细言来?”娘娘止住悲声,方将当初受害,怎么余忠替死,怎么送往陈州,怎么遇包公假认为母,怎么在开封府净室居住,多亏李氏诰命叩天求露,洗目重明,今日来给皇姐祝寿,为的是吐露真情的话,细细说了一遍,险些儿没有放声哭出来。狄后听了,目瞪痴呆,不觉也落下泪来,半晌说道:“不知有何证据?”娘娘即将金丸取出,递将过去。狄后接在手中,灯下验明,连忙战惊惊将金丸递过,便双膝跪倒,口中说道:“臣妃不知凤驾降临,实属多有冒犯,望乞太后娘娘赦宥!”李太后连忙还礼相搀,口称:“皇姐不要如此。如何能叫圣上知道方好。”狄后谢道:“娘娘放心,臣妃自有道理。”便将当日刘后与郭槐定计,用狸猫换出太子。多亏承御寇珠抱出太子交付陈林,用提盒送至南清宫抚养。后来刘后之子病夭,方将太后太子补了东宫之缺。因太子游宫,在寒宫见了娘娘,母子天性,面带泪痕。刘后生疑,拷问寇珠。
寇珠怀忠,触阶而死。因此刘后在先皇前进了谗言,方将娘娘赐死情由也说了一遍。李太后如梦方醒,不由伤心。狄后再三劝慰,太后方才止泪,问道:“皇姐,如何叫皇儿知道,使我母子重逢呢?”狄后道:“待臣妃装起病来,遣宁总管奏知当今,圣上必然亲来。那时,臣妃吐露真情便了。”娘娘称善,一宿不提。
到了次日清晨,便派宁总管上朝奏明圣上,说狄后娘娘夜间偶然得病,甚是沉重。宁总管不知底细,不敢不去,只得遵懿旨,上朝去了。狄后又将此事告知六合王。
谁知圣上夜间得一奇梦,见彩凤一只,翎毛不全,望圣上哀叫三声。仁宗从梦中惊醒,心里纳闷,不知是何缘故。及至五鼓,刚要临朝,只见仁寿宫总管前来启奏,说:“太后夜间得病,一夜无眠。”天子闻听,以为应了梦兆,即先至仁寿宫请安。便悄悄吩咐,不可声张,恐惊了太后。轻轻迈步,进了寝殿,已听见了有呻吟之声。忽听见太后说:“寇宫人,你竟敢如此无理!”又听“啊呀”一声。此时宫人已将绣帘揭起,天子侧身进内,来至御榻之前。刘后猛然惊醒,见天子在旁,便说:“有劳皇儿挂念。哀家不过偶受风寒,没有什么大病。
且请放心。“天子问安已毕,立刻传御医调治。惟恐太后心内不耐烦,略略安慰几句,即便退出。
才离了仁寿宫,刚至分宫楼,只见南清宫总管跪倒奏道:“狄后娘娘夜间得病甚重,奴婢特来启奏。”仁宗闻听,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吩咐,亲临南清宫。只见六合王迎接。圣上先问了狄后得病的光景。六合王含糊奏对:“娘娘夜间得病,此时略觉好些。”圣上心内稍觉安慰,便吩咐随侍的,俱各在外伺候,单带陈林跟随。
此旨一下,暗合六合王之心,侧身前引,来至寝宫以内。
但见静悄悄寂寞无声,连个承御丫环也无有。又见御榻之上,锦帐高悬,狄后面里而卧。仁宗连忙上前问安。狄后翻转身来,猛然间问道:“陛下,天下至重至大者,以何为先?”天子答道:“莫过于孝。”狄后叹了一口气道:“既是孝字为先,有为人子不知其母存亡的么?又有人子为君,而不知其母在外飘零的么?”这两句话问得天子茫然不懂,犹以为是狄后病中谵语。
狄后又道:“此事臣妃尽知底细,惟恐陛下不信。”仁宗听狄后自称臣妃,不觉大惊,道:“皇娘何出此言?望乞明白垂训。”狄后转身,从帐内拉出一个黄匣来,便道:“陛下可知此物的来由么?”仁宗接过,打开一看,见是一块玉玺,龙袱上面有先皇的亲笔御记,“镇压天狗冲犯”,故此用上宝印。仁宗看罢,连忙站起。谁知老伴伴陈林在旁睹物伤情,想起当年,早巳泪流满面。天子猛回头,见陈林啼哭,更觉诧异。便追问此袱的来由。狄后方将郭槐与刘后图谋正宫,设计陷害李后,其中多亏了两个忠义之人:一个是金华宫承御寇珠,一个是陈林。寇珠奉刘后之命,将太子抱出宫来,那时就用此袱包裹,暗暗交付陈林。仁宗听至此,又瞅了陈林一眼,此时陈林已哭得泪人一般。狄后又道:“多亏陈林经了多少颠险,方将太子抱出,入南清宫内,在此抚养六年。陛下七岁时承嗣,与先皇补了东宫之缺。千不合,万不合,陛下见了寒宫母亲落泪,才惹起刘后疑忌,生生把个寇珠处死,又要赐死母后。其中又多亏了两个忠臣:一个小太监余忠,情愿替太后殉难,秦凤方将母后换出,送往陈州。后来秦凤死了,家中无主,母后不能存留,只落得破窑乞食。幸喜包卿在陈州放粮,由草桥认了母后,假称母子以掩耳目。昨日与臣妃做寿,方能与国母见面。”仁宗听罢,不胜惊骇,泪如雨下,道:“如此说来,朕的皇娘现在何处?”只听得罩壁后悲声切切,出来了一位一品服色夫人。
仁宗见了发怔。太后恐天子生疑,连忙将金丸取出,付与仁宗。
天子接来一看,正与刘后金丸一般,只是上面刻的是玉宸宫,下书娘娘名号。仁宗抢行几步,双膝跪倒,道:“孩儿不孝,苦煞皇娘了!”说至此,不由放声大哭。母子抱头悲痛不已。只见狄妃已然下床来,跪倒尘埃,匍匐请罪。连六合王及陈林俱各跪倒在旁,哀哀相劝。母子伤感多时。天子又叩谢了狄妃,搀扶起来。复又拉住陈林的手,哭道:“若不亏你忠心为国,焉有朕躬!”陈林已然说不出话来,惟有流泪谢恩而已。大家平身。仁宗又向太后说道:“皇娘如此受苦,孩儿枉为天子,何以对满朝文武?岂不得罪于天下乎?”说至此,又怨又愤。
狄后在旁劝道:“圣上还朝降旨,即着郭槐、陈林一同前往开封府宣读,包学士自有办法。”这却是包公之计,命李诰命奏明李太后的;太后告诉狄后,狄后才奏的。当下仁宗准奏,又安慰了太后许多言语,然后驾转回宫,立刻御笔草诏,密密封好,钦派郭槐、陈林往开封府宣读。郭槐以为必是加封包公,欣然同定陈林竟奔开封府而来。
且说包公自昨日伺候娘娘去后,迟不多时,包兴便押空轿回来说:“狄后将太夫人留下,要多住几日。小人押空轿回来。
那里赏了跟役人等二十两银子,赏了轿上二十吊钱。“包公点头吩咐道:”明日五鼓,你到朝房打听,要悄悄的。如有什么事,急忙回来禀我知道。“包兴领命。至次日黎明时便回来了。
知道包公尚在卧室,连忙进内,在廊下轻轻咳嗽。包公便问:“你回来了?打听有什么事没有?”包兴禀道:“打听得刘后夜间欠安,圣上立刻驾至仁寿宫请安。后来又传旨,立刻亲临南清宫,说狄后娘娘也病了。大约此时圣驾还未还宫呢。”包公听毕,说:“知道了。”包兴退出。包公与夫人商议道:“这必是太后吐露真情,狄后设的机谋。”夫妻二人,暗暗欢喜。
才用完早饭,忽报圣旨到了。包公忙换朝服,接入公堂之上。只见郭槐在前,陈林在后,手捧圣旨。郭槐自以为是都堂,应宣读圣旨。展开御封。包公山呼已毕,郭槐便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太监郭……”刚念至此,他看见自己的名字,便不能向下念了。旁边陈林接过来,宣读道:“今有太监郭槐谋逆不端,奸心叵测。先皇乏嗣,不思永祚之忠诚;太后怀胎,遽遭兴妖之暗算。怀抱龙袱,不遵凤诏,寇宫人之志可达天;离却北阙,竟赴南清,陈总管之忠堪贯日。因泪痕生疑忌,将明朗朗初吐宝珠。立毙杖下;假诅咒,进谗言,把气昂昂一点余忠替死梁间。致令堂堂国母,廿载沉冤,受尽了背井离乡之苦。若非耿耿包卿一腔忠赤,焉得有还珠返壁之期。似此灭伦悖理,宜当严审细推,按诏究出口供,依法剖其心腹。事关国典,理重君亲。钦交开封府严加审讯。”
包公口呼万岁,立起身来,接圣旨,吩咐一声:“拿下!”
只见愣爷赵虎,竟奔了贤伴伴陈林,伸手就要去拿。包公连忙喝住:“大胆!还不退下!”赵爷发怔。还是王朝、马汉将郭槐衣服冠履打去,提到当堂,向上跪倒。上面供奉圣旨。包公向左设了公座。旁边设一侧座,叫陈林坐了。当日,包公入了公位,向郭槐说道:“你快将已往之事,从实招来。”未识郭槐招与不招,且听下回分解。
第019回 巧取供单郭槐受戮 明颁诏旨李后还宫
且说包公将郭槐拿下,喊了堂威,入了公座,旁边又设了个侧座,叫陈林坐了。包公便叫道:“郭槐,将当初陷害李后,怎生抵换太子,从实招来。”郭槐说:“大人何出此言?当初系李妃产生妖孽,先皇震怒,才贬冷宫。焉有抵换之理呢?”
陈林接着说道:“既没有抵换,为何叫寇承御抱出太子,用裙绦勒死,丢在金水桥下呢?”郭槐闻听道:“陈总管,你为何质证起咱家来?你我皆是进御之人,难道太后娘娘的性格,你是不知道的么?倘然回来太后懿旨到来,只怕你也吃罪不起。”
包公闻听,微微冷笑道:“郭槐,你敢以刘后欺压本阁么?你不提刘后便罢,既已提出,说不得可要得罪了。”吩咐拉下去重责二十板。左右答应,一声呐喊,将他翻倒在地,打了二十。
只打得皮开肉绽,呲牙咧嘴,哀声不绝。包公问道:“郭槐,你还不招认么?”郭槐到了此时,岂不知事关重大,横了心,再也不招,说道:“当日,原是李妃产生妖孽,自招愆尤,与我郭槐什么相干。”包公道:“既无抵换之事,为何又将寇承御处死?”郭槐道:“那是因寇珠顶撞了太后,太后方才施刑。”陈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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