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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淮的眼睛虽还是红通通的,但好歹换了一身崭新的青布长衫,脸也洗干净了,头发也梳整齐了,腰间那个滑稽的酒葫芦也解了,神态看着清醒了许多,也不知道白氏是用什么法子给他紧急醒的酒。
郭淮进了屋子,也不多话,撩起袍子朝龚中素跪了下去,道:“小婿不该好酒贪杯,冲撞了岳父大人和嫂嫂,还请岳父和嫂嫂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婿计较。”
屋外者热闹的丫鬟们偷偷的笑,这还没成礼呢,就岳父大人嫂嫂,小婿地喊上了。
龚中素沉着脸不说话,好半天才道:“你可知错?”
郭淮从善如流:“小婿知错,以后再不敢了。”
龚中素见他认罪态度好,脸上的怒意稍微去了些,便叫他起来,打起精神嘿里哗啦教训了一大通,又要他保证,以后不许再喝酒误事,郭淮也应了,于是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明菲回了家中,把这事儿描述给龚远和听:“大约是坐了一天一夜的船,酒瘾犯了,熬不住,所以一下船就跑去喝酒了。喝成那个样子,脸上被墨汁染成那模样,丢脸死了,半点节制都没有,竟然还能一直当着这个官,可真稀奇。”
龚远和道:“我使人打听过,他从来都爱酒,但可还真的稀奇,就是没误过公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误公事,却不怕误了亲事,可见在此君眼中,那杯中之物虽比不过公事,却是比老婆更重要的。 明菲靠在龚远和身上:“也不知道九姐什么时候回来,她请托我替她者顾山儿,可我后日要跟着去送亲,管不上。我会叮嘱花妈妈多看着,也记得问问。”
龚远和点头应下:“你放心,我会看着。”又同明菲小声道, “你不在家,她若是回来了,我就不能回家,只好住到隔壁去,你可记得早些回来。”
明菲含笑道:“我知道了。”
郭淮的醉酒事件并没有影响婚礼如期举行,龚妍碧顺利成了郭家妇,幸亏郭淮在正日子那天,总算是没有喝醉。
龚妍碧的亲事热闹程度一般。龚家的亲戚本就少,邵家没有出现,除了陈家和蔡家外,来的多是朋友,其中龚远和的朋友和同僚就占了大半。嫁妆勉强装了三十二抬,果然如同白氏所说,嫁妆啦装好船,便即刻开往抚鸣。
明菲一路上只需陪着龚妍碧说话散心就行,并不需要她操心别的事。但是这次出行,和她上次与龚远和单独包了船去抚鸣时享受的待遇就是两回事了。
首先郭家为了省钱,只包了两条船,男人们在一处,女人们在一处,龚妍碧的箱笼等物分了一部分推在她在的这条船上,于是更加拥挤。明菲只能陪着她住一个舱房,金簪和丹霞则抱着明菲的首饰盒,守着明菲的箱笼,跟着龚妍碧的两个陪嫁丫鬟挤在一处,连转身都难。龚妍碧也知道郭淮爱酒的事情,却也没表示出任何不满来,满脸都是欢喜,毕竟嫁过去她就是正儿八经的从六品经历夫人了,比明菲还高着半截。
她一路上不停地向明菲打听抚鸣的事情,听白氏提了几句后,便又追着问明菲崔悯和袁枚儿的事,言下之意对袁枚儿很感兴趣,似有前去交往的意思。
明菲懒得提醒她袁枚儿上次讥讽嘲笑龚婧琪的事,只将自己所知的抚鸣的一些风土人情和崔家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说给她听,只当是打发时间。
说说笑笑间,时间倒也过得快,紧赶慢赶,第二日巳末总算是赶到了抚鸣。
待到了郭家,明菲这才明白郭家为什么替郭淮这么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郭淮没跟家里其他人一起住,他嗜酒,而酒很费钱。他那个两进的院子,内院小得可怜,不过就是三间屋子加两间耳房,院落里一棵柿子树就拾遮得严严实实的。屋子也小,龚妍碧陪嫁的床和柜子、妆台等物差点就没塞下。至于其他屋子里的家具,就不用多说了,陈旧不堪。
光住宿条件就不能和龚妍碧从前住的地方相提并论,但龚妍碧轻微地失望之后,很快就没当回事了。喜滋滋地和明菲说,虽然说房子小了点,也旧了点,但好歹不用和公婆住在一起,她自己能当家作主。明菲看了郭家这样子,不敢指望他们会给送亲人安排什么条件稍好的地方住。索性打发了跟去的一个管事,去寻家条件好些的客栈,自己掏腰包去住。
要说这场亲事里,郭家做得最体面的就算是席面了。是包的一家中档酒楼,女宾楼上,男宾楼下。席面普通,但份量还足。金簪与丹霞暗地里讨论,郭家其实也是想省银子的,只是他家那个小院子太小,实在无法摆席接待客人,故而只好花钱包席。
开席后,明菲见到了作为新鲜出炉的布政使夫人出席的袁枚儿。袁枚儿打扮得金碧辉煌的,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由抚鸣布政使司的几个等级较高,年龄都比她大的官夫人簇拥着,坐了女眷这边的首席,一双眼角微挑的眼睛志得意满地左顾方盼,不时矜持而做作地轻笑几明菲入席没多久,还没动筷子,袁枚儿便使了个丫鬟过来喊明菲: “我们夫人请龚大奶奶过去说话。”
明菲扫了一眼,只见袁枚儿那一桌都是坐满了的,那些官夫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叫自己过去必然就是要叫自己站着和她说话,好借机凌辱自己一番。当下便借口自己是送亲的,此时有事,暂时不方便乱走,让那丫鬟回去告诉袁枚儿,她稍后就过去。
那丫鬟虽不愿意,可明菲说得合情合理,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硬逼明菲此刻过去,便咬咬唇去了。她低着头弯着腰伏在袁枚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袁枚儿抬起头来朝明菲不怀好意地一笑。
金簪者在眼里,小声同明菲道:“奶奶,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您随便吃点,找个借口躲了吧?”这里不比水城府,明菲和水城府的官家女眷十分熟悉,就算是袁枚儿当众给明菲难堪,也自有人会不动声色地帮忙化解。加上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袁枚儿有所顾忌,也不敢太过分。可抚鸣的官家女眷们,级别比明菲高得多,又和明菲不熟,若是明菲受辱,她们就算是不会帮着袁枚儿,也会坐视不理。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会儿避开总比到时候和袁枚儿当面锣对面鼓的对上强。她不怕袁枚儿,但她得考虑到崔悯的面子,也不能在龚妍碧的婚宴上和别人闹,叫人看笑话。
明菲点点头,当机立断,立刻放了筷子寻了个借口就走了。
袁枚儿再抬头,明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畅快之余,又觉得不爽,便低声吩咐那丫鬟,去寻明菲在哪里。她故意来参加龚妍碧的婚宴,为的就是想来撞撞看会不会遇上明菲,既然叫她捡上了,自然不能轻易放了这个机会。
明菲其实还真没什么地方可去,这酒楼里不比在人家户中,可以有个院子可以去溜达溜达。她又不能这个时候离开酒楼,只能是借口里面的空气不好,身子不舒服,出钱抓了个伙计给她寻了个僻静无人的雅间坐下,又让那伙计给三人弄了些简单易得的食物来,她先吃了,便立在窗边等金簪和丹霞吃。
金簪和丹霞还没吃完,门就被人推开,袁枚儿领着几个打扮富贵的官夫人娇笑着走进来,拖长了声音道:“表妹,你怎地躲到这里来了?我叫人去请你过去,你就算瞧不起我,也不该不说一声就悄悄儿地走了。”她扫了那几个官夫人一眼,不善地笑道,“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第255章 雌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明菲暗自思量,看来今日袁枚儿不生点事儿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来之则安之,躲也躲不过去,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这里也僻静,就算是有点小冲突,也不怕。
明菲迅速地分析,袁枚儿口里叫表妹,自己若是顺着称她为表嫂,以她的性格必然会如同上次那般讽刺自己趋炎附势;若是不依着她,她必然又要说自己不识抬举,故作清高,装模作样。
跟袁枚儿来的这群妇人,品秩都比自己高,年龄也比自己打,能混到如今,应该不都是如同袁枚儿一般轻狂不自重的。就算是有,那也是极少数。她们之所以跟着袁枚儿来这里,多半是听袁枚儿说了自己什么,然后随大流,看好戏。
她们不见得会帮着袁枚儿踩踏自己,但袁枚儿始终和她们是一起来的,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抚鸣这一层面上的官夫人,如果自己冒然做了太过伤袁牧儿情面的事,又会引起她们的集体反感,让她们觉得自己这个水城府来的小小七品推官老婆瞧不起她们,公然挑衅,从而联合起来打击自己。
因此,要做到让这群闲得无聊的官夫人不要随意伸手管闲事,乖乖的在一旁看热闹。想到此,明菲决定先示弱,就做一回那趋炎附势的人,且看袁枚儿怎么欺负她这个“表妹”,观察一番敌情再说。明菲当下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朝袁枚儿行了个福礼:“表嫂万福,我还说等稍后你有空了,我再过去和你见礼呢,谁想你竟然就找过来了,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又笑着同另外几位官夫人打招呼:“不知几位夫人怎么称呼,龚蔡氏这里有礼了。”笑嘻嘻地请众人入座。袁枚儿见她态度和气恭敬,以为她怕了,便抬了抬下巴,冲那几个妇人使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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