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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元年九月,江南诸地多反,会稽郡守殷通知项梁素有贤名,乃招项梁与其计事。项梁至,殷通道:“陈胜反秦,天下皆从,公有何见解?”项梁道:“方今江西皆反秦,此亦天亡秦时也。贤人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君当举大事,以吴中之众讨伐暴秦,方为顺迎天意。”殷通叹道:“闻夫子楚将世家,唯足下耳!公若相助,大事可定。”项梁道:“此事重大,恐项梁独力相当。吴有奇士桓楚,曾触犯秦律,亡命于泽中,若得其相助,则可举大事。”殷通急问道:“桓楚今何在?”项梁道:“桓楚与世侄项籍交厚,人莫知其处,独项籍知之。”殷通问道:“君之世侄何在?”项梁道:“现居家中。明日我唤世侄同来,公可自问之。”殷通大喜,遂送项梁回。
项梁回至家中,私谓项缠等道:“我早欲除郡守立,苦于无间下手。今郡守欲见项籍,时已至也,正可趁机杀之。”便唤项羽并左右武士至,吩咐各自依计行事。次日,项梁、项羽皆内裹甲,外罩袍,带剑引数人先行,项缠、项襄随后相护,项悍并项梁从侄项庄引力士百余守于城门口,季布、龙且等则杂在人群中伺机而动。项梁诸人至郡署,守门侍卫拦住从人,只许项梁先入。项梁告殷通道:“鄙世侄项籍已至矣,现在门外候立。请郡守召其入署,受令往召桓楚。”殷通道:“速传项籍入。”门吏闻之,遂唤项羽。项羽仗剑而入,佯装参见。项梁大呼道:“项籍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言未毕,项羽已飞身斩下殷通之头。署内众卫士尽皆失色,持械来取项羽。项羽挥剑相迎,登时砍翻数十人,余者惊悚,皆伏于地,莫敢复起。项梁遂持殷通之头,佩其印绶大呼道:“殷通意欲谋反,现已诛杀。郡守之职,且由某权领,如有不服者,皆如此头也。”众官兵尚在踌躇之间,门外喊声又起,项缠等人引众杀到,横撞进来。这边项羽怒目挚剑,只要杀人,众官兵只得伏地而应道:“愿听足下之命!”项梁遂自领会稽郡守。当下张榜布告,申明反暴抗秦,再兴大楚,号召故人所知之豪杰官吏并力相助。吴中军民,苦秦已久,闻项氏为主起事,无不愿蜂涌相从。项梁乃使人收集属县之兵,得数万之众,又于中精挑细选,得精兵八千,称作八千子弟兵,分与项羽统率,至下属诸地剿灭官兵,安抚百姓。所过之处,民众皆呼万岁,愿投军伐暴者,不可数计,项梁因而势力大涨。后人诗赞道:“东南豪杰说项氏,为扶楚社蓄大志。展臂一挥嬴秦灭,直把名姓标汉史。”
项梁抚定郡县军民,遂招集众人商议讨秦大计。郡中豪杰,皆分配校尉、候及司马之职。唯有一吴中名流,在四县有些威望,却未封到官位。其人心甚不服,遂寻项梁问原因。项梁道:“有名无实或有能而不尽职者,吾皆不能用。吾曾使公主持一丧,公不能善办,以故不任公耳。”来人羞愧而退。众人见项梁度才以用,尽皆敬服。于是会稽安定。钟离昧与项梁道:“公初定会稽,势尚不足也,宜暂缓用兵,观望海内动向而定行止。自古以来,先举事者往往无成:昔有施反夏在先而灭,成汤反夏在后而有商;有苏反商在先而灭,文王反商在后而有周;有郑反周在先而灭,秦反周在后而称帝。今天方乱,形势未定,若伧促举事,必成众敌,难以功成。故宜蓄养精锐,视情而定方为上计。”项梁道:“吾正有此意。”乃分派细作,至中原打探消息。
却说陈胜称王陈、蕲,四海震悸,沛县近蕲,百姓亦有所动。县令闻之,遂与召县中官吏商议对策。众人皆至,县令道:“当今天下扰乱,陈贼反判,已波及沛境,料他早晚必以兵来犯。我欲平之,唯恐力之不足,反而取祸;欲纵之,朝廷责备下来,却也难避罪过。众公以为如何?”有人谏道:“不如欲举城降楚,可暂解厄境之危。”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有言平反者,有言从降者,相互争论,各不相让。萧何道:“吾有一计,可使公上可有复于朝廷,下可建防于陈胜,进退自如,立于不败之地。”县令乃问道:“先生有何高见?”萧何道:“公为秦吏,若背反朝廷,仍居沛中为主,恐难服县中子弟。若不从民反,当今朝中宦官当道,日已衰败,望官兵相救,亦为镜中观花。愿公召回沛县出逃在外者,如刘季之众,可得数百人也,以此压制异党,众人不敢不听。况引军拒敌,非刘季不可以当此任也。为公之计,当赦刘季之罪,召还县来,委以兵权,共保沛中,方为明举。以刘季之才,保守一县,当多而有余也。刘季有重罪,若得赦免,必感恩以为回报。若得如此,公即立于不败之地也,官若胜可从官,民若胜亦可从民。”县令道:“先生之言是矣。”遂令樊哙往砀山招刘季。
却说县中有一官吏,姓雍名齿,壮有勇力,素与刘季有郄,彼此不服。樊哙去不多日,乃暗告县令道:“刘季素有轻公之心,若回城掌管兵勇,必将有变,君安能无恙。萧何、曹参素为刘季羽翼,公切不可听其言。”县令闻言惊惶,乃问道:“陈胜若引兵来时,如何退敌?”雍齿道:“若有兵犯,吾自引民兵当之,足下勿忧。”县令道:“樊哙已往招刘季,我该如何?”雍齿道:“可闭城城守,立诛萧何便是。”县令然之,遂令狱吏捕之。时任敖任狱吏,得此消息,急遣人暗告之萧何、曹参。二人大惊,槌城而走。狱吏至时,二人已不见踪迹。狱吏回告县令,县令只得令关闭城门,拨兵为守,防刘季入城。
却说刘季在砀山,打听到陈胜举事,甚为高兴,遂于山中收拾人马,只待时机自至,好从中生乱。但为营生计,却也打家劫舍,拦路抢客,作些无本买卖。这日,纪信下山劫财,未去多时,带伤而归。问其原由,纪信道:“我下山半日,未见有客,却见一人单骑而来,面目凶恶,体魄雄壮,料非善良之辈。我本意见其一人一马,又无行李重物,便不欲去扰他。不料他见我诸多人马,也不退避,却以恩公名讳问我。我疑是官兵来此寻仇,遂与他相争执,他也不答话,便与我赌斗。交马十余合,被他连创数处。若非他有意相让,我不得见公也。”刘季闻之甚奇,遂披挂上马,提剑下山而来。遥见一将横刀立马,正在山前等候。刘季大笑道:“果然是你。”来人正是樊哙,见一行人急急而来,亦笑道:“我也料到必是哥哥手下,所以不曾伤他。”便下马来见。刘季引其与纪信相识,纪信亦闻过樊哙之名,愈加敬服。
樊哙上山来,见过嫂嫂,问候停罢,刘季赐坐,使人献茶。樊哙便将县令相招之意告之刘季。刘季大喜,休息一夜。次日,放一把火烧了寨子,与纪信、纪义兄弟,将山中近千人马,悉数统领,离了砀山,一路往沛县而来。正行间,迎面奔来二骑,大叫道:“刘公少住!”刘季勒马视之,前是萧何,后是曹参,皆风尘满面,颇是狼狈。刘季道:“自某押囚西行,已是数月不见,一向消息如何?”萧何道:“虽有离别之情,但不敢细言。前日我曾力荐刘公回县,共保沛中父老,故着樊公来招。然县令不知听何人进馋,忽生悔意,恐刘公回县,不能相容,已令与公绝。现城中四门,皆已使人守卫。若非我二人见势不对,逾城逃至,恐已为刀下之鬼矣!”刘季笑道:“那县令虽才智拙劣,这次却猜得不差。若刘季得沛城,安能用此类庸碌之官。”曹参道:“城门虽闭,但公已有此多人马。以公之雄才,此城当越日可下也。”刘季道:“某在沛、丰之时,多蒙二公周全,今必早破之,以解救二公家属。”遂挥军速行。
离城数里,扎下营寨。刘季与萧何、曹参、樊哙径自城前观看。沛城四门紧闭,吊桥高挂。刘季观之良久,与众人道:“沛城城郭不高,兵卒亦不精,明日以兵攻之,午时当可拔之。”萧何道:“若以兵攻城,公之将卒,必有伤亡,城里防守军民,亦难免死伤也。尚未得城,先伤其民,于公不利。何况沛县乃明公乡亲父老之城也。”刘季问:“可有良策?”萧何道:“城中百姓,多苦于秦,闻陈涉兴兵伐暴,皆有相从之意。而四方郡县,亦多有杀长吏而争反者。不如我等暂缓攻城,先置书一封,投入城中,叫城中军民,杀县令已自立,此城自破也。”刘季大喜道:“真乃妙计,敢劳先生执笔。”遂引众回营。萧何遂草就一书,书略道:“天下苦秦久矣!今父老虽为沛令守城,然诸候并起,必且屠沛。不若沛今共诛县令,择弟子可立者立之,以应诸候。不然,父子俱屠,无为也。”后陈普有诗道:“晦迹功曹不受徵,兴亡事已若丹青。世间尽有文章各,谁信龙蛇尺蠖形。”
刘季阅之赞道:“写得甚好!”着萧何连写了三封,将书信拴于箭上,单骑奔至城边,呼守卒道:“吾乃刘季是也!汝等勿徒自苦,且速看我书,可保全城性命。”言毕,将书信尽射入城。城中守卒取书阅之,果是字字有理,皆为心动。令史夏候婴正于城门寻视,见时机已到,遂仗剑呼众卒道:“县令无能,不如吾等杀之,共迎刘公入城!”众人闻言,尽皆呼应,于是一同涌入县署。县令闻得县中生乱,方欲逃走,正为众人撞见了,一顿乱刀,将县令砍为肉泥。夏候婴遂唤门吏长彭祖,令其大开城门,迎接刘季进城。
刘季引军进住县署,先叫休要惊了民众,再聚众商议县中大事。城中父老率子弟皆来相贺,欲以刘季为沛主,刘季道:“天下方扰,诸候并起,若置将不善,必一败涂地也。吾非敢自爱,恐能力不足,不能使父兄子弟为安。如此大事,愿择至贤至能者以立。”萧何、曹参皆道:“非刘公不可!”原来萧何、曹参皆是文吏,知秦法度,颇自爱,恐事不就,后为秦坐族其家,于是尽让刘季。父老又使卜者筮之,他人皆凶,唯刘季最吉。于是诸父老皆道:“平生所闻刘季诸多珍怪,莫不以为极贵者,当可成就大事!此乱世也,除去刘季,也无人敢当此责!”刘季推让不成,毅然就任,进位为沛县令,即沛公也。时值秦二世元年九月中,沛公乃率众人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庭。杀三牲以衅金鼓,旗帜皆赤色,原由乃是所杀之蛇为白帝子,杀蛇者为赤帝子,故上尊赤,以赤为本色也。授萧何为县丞、曹参为中涓、樊哙为舍人、夏候婴为太仆、纪信为材官、任敖为望日、奚娟等十八人皆封为忠义十八士。其他少年豪吏,皆各有封授。令萧何、曹参收集沛中子弟,共得兵三千余众。
沛中素出人才,于是前来投军之人,络绎不绝。这日,沛中义士周勃引五十余青壮来投,周勃祖上为卷城人也,后举家迁至沛,以织丝帛为生,又通音律,常为人吹箫给丧事。其人身长八尺,面如紫铜,能使大刀,武艺精通;又善开强弓,极善射术。沛公视其禀性敦厚,乃与之道:“公可属大事也!”绶之中涓之职。旬日,沛公同里人卢绾来从,卢绾之父与刘太公相善,为世交也。当初卢绾与沛公同年同日生,里中人持羊酒庆贺两家;学书又同窗,又相爱也,里中人复贺两家羊酒。沛公为布衣时,有吏事避匿各地,卢绾常随之出入上下,相交极厚。闻沛公起事,便来相从,沛公甚喜,待以上宾。又有县中豪吏王陵,与雍齿相好,皆在沛县为官,昔时位在沛公之上,今见秦廷无道,天下尽反,遂结伴来投。雍齿初时心虽不愿,为情势所迫,也只得屈从,沛公均以宾客待之。又过数日,夏候婴引一人来投,乃沛人周緤,忠义之士,武艺高强,有从军之意,因与夏候婴相识,故由其引见。沛公亦识得周緤,遂封为舍人,令为陪乘。
曹参见沛公道:“沛城与陈、蕲咫尺,若有抵触,沛城弹丸之地,何以为依?胡陵,方与与沛近,近闻陈、蕲、齐地皆乱,人心惶恐,若以兵据之,尽收其粮,若至不测,可经一战也。”沛公道:“久知曹公有将才,可愿当此任否?”曹参道:“吾素任文职,未有引众之时。公若不弃,当试之。”沛公大喜,着曹参为将,引夏候婴、樊哙、周勃、纪信并三千沛军,往略二邑。胡陵官兵闻报,收拾大众,据城而守,任你百般挑战,只是不出。沛军围城数日,不得下之,反伤了一些士兵。曹参道:“胡陵既有防备,不如先取方与。”便收拾人马,一路往方与而来。
却说方与有一壮士,姓召名欧,广严人氏,虎目虬髯,方面大耳,两臂有千斤之力。陈胜起兵之初,召欧便抢先杀了官吏,占了此城。今闻得沛公遣军来犯,遂引城中二千壮年前来迎战。两军相遇,布阵于野。召欧全身披挂,挺枪至阵前搦战。沛将樊哙出阵,使宝刀一口,纵绝尘一骑,亦不答话,便来交战。二将刀枪并举,战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曹参持刀押阵,观之良久,暗暗称奇。又望见对阵之兵并无旗甲,皆非官兵,暗道:“此人若肯归降,沛中又多一勇将也。”遂拍马向前呼道:“二公少住!”二将遂拨马分开。曹参马上一揖道:“壮士既非秦将,当与吾辈同志。今秦皇无道,天下人尽起伐之,有识之士纷纷尽择明主而事。今沛公刘季,素有大志,名扬山东,乃天下豪杰也,四方志士慕名来投者甚众。吾等知其必成大器,故倾力相保。壮士武艺盖世,又有反秦之志,不如相结为好,共佐刘公成就大业如何?”召欧闻之,寻思道:“沛公诸多奇事,东南郡县,常有耳闻,我在此处,终非长久之计。不如就此相随,依附贵人,也好成就大事。”遂道:“若此甚好,公当为我引见。”曹参大喜,当下与召欧合兵一处,就在城中休息一日。次日,曹参分裨将吕直守方与,自与召欧共回沛县见沛公。沛公又得一勇将,自是大喜。遂敛兵聚守,以观天下之变。
却说陈王初立时,着周市略魏地,邓宗略九江,召平略广陵。诸地战事,多传捷报,陈王甚喜,乃置酒高会,共庆胜捷。张耳、陈余因与陈王意见相悖,不能为用,遂想趁此外出。二人商议已定,乃复说陈王道:“大王举梁、楚之兵西讨,志在入关建业,未及往收河北诸地。臣等尝游历赵地,素知河北地理,识得诸处豪杰,愿请领一支骑兵,为大王北略赵地。”陈王未至信张、陈,恐二人仍行复立六国之计,遂问计于尚书邵骚。邵骚道:“此计甚奇,大王若依之,既可牵动秦朝之军,又可安抚赵地之民,乃一石二鸟之计也。”陈王道:“虽是如此,但张耳、陈余终是魏、赵旧臣,若委以兵权,只恐有变耳。”邵骚道:“张、陈二人,贤名扬于魏、赵,如不用二人,北伐之行,恐难成事。大王若不信二人,臣亦有一计防之。”陈王问道:“公意如何?”邵骚道:“大王可令左将军武臣领兵,张、陈二人扶佐,使臣相随护军,张、陈二人果是怀有异心,量也无为也。”陈王从之,遂迁武臣为镇北将军,邵骚为护军,张耳、陈余为左右校尉,率兵三千,择日起程,北伐赵地。武臣、邵骚领命,引军北渡白马津,径往赵地。
行至内黄地界,天色已晚,乃扎营休息。邵骚夜间入帐来见张耳、陈余。张、陈二人因陈王不以其为将军,仅而以校尉封之,心有怨意,正在嗟叹之时,闻邵骚忽至,急忙接入帐中。邵骚指二人笑道:“汝二人定的好计,自觉不为陈王所用,便骗得诸多人马,欲渡江行私乎?”张、陈二人不知虚实,遍体汗下,皆问道:“公言何意?”邵骚不答,只问二人道:“吾言是实否?”张耳见计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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