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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永被人反剪双手从他坦内押出来时,面上已有轻微的心神恍惚、魂不着体之象。
晏明帝目光肃厉地盯着他,良久才叹了口气:“大伴,你太让朕失望。”
冯永听到这一句,黄浊的双目才缓缓流下泪来:“老奴对不住陛下……”
他已慢慢缓过神来,借着六角宫灯幽弱的烛光,目光移向谢昶身边那名长发披散的“女子”,分明就是谢昶身边的侍卫假扮!
当年临摹的书信早已扔进炉中烧毁,这些年来他慎始慎终、恂恂度日,却没想到临了还是被人试探出真相。
眸光挪移,对上面前那双森冷阴戾的凤眸,几乎就是洇着血色的,像毒蛇身上拔下最锋利的鳞片,在人的背脊上一寸寸地捻磨。
纵是冯永这些年迎来送往从来都是处变不惊,也没想到今日会因一个眼神而冷汗淋漓。
只是冯永并没有太多思考的余地,很快就被人押往大理寺。
晏明帝吁口气,转头看向谢昶:“爱卿明察秋毫,洞烛其奸,为忠臣良将沉冤昭雪,是我大晏的功臣。只可惜安定侯满门忠烈,竟亡于小人之手,我大晏为此损折数位肱股之臣,朕亦甚感可惜。”
谢昶眸中没有半点温度,沉吟良久,只道:“忠臣良将当马革裹尸以身许国,而不是受奸臣陷害,背负祸国殃民的罪名饮恨而亡。刑轻者,不得诛也,刑重者,民不敢犯。陛下唯有重罚,才能威慑万民,不致忠臣寒心。”
晏明帝叹声道:“朕明白。”
冯永罪不容诛,即便多年御前辛苦,也难抵其陷害忠良之罪。
谢昶独自行走在宫道上,一如孤身踽踽独行的这十余年。
秋夜的寒风吹在面上有刮骨刀般的锋利,天光漆沉惨淡,隐见一线红霞从混沌的云层中挣脱出来,天快要亮了。
一切罪恶终究逃不过天网恢恢,可这一日来得太迟,萧家先祖在黄泉之下等得太久了。
倏忽,有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大人!不好了!袁辉带着手下的暗卫杀进谢府,恐怕要对夫人不利!”
谢昶当即面色一凛,“回府!”
马车辘辘行驶在宫道上,即便知晓这几日非同寻常,袁辉破釜沉舟定会出手,谢府里里外外早已层层部署,必不会让人伤及她一分一毫。
可真到了这一刻,一颗心仍似悬于半空,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
置于膝前攥紧的手掌中,忽然传来轻微的刺痛,谢昶太阳穴猛地一跳,赤红的双眸立刻睁开,喉间都生出了腥气。
本以为是她出了事,可随着那刺痛划过手掌,却让他慢慢地冷静下来。
不是刀尖划破掌心的那种疼,而像是一笔一划,想要向他传达什么。
他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经历过太多生死关头,这十几年来,整个人活得像一根绷紧的弦。
所以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她被人带走,拿来作为威胁他的筹码,他还没有感受到其他的疼痛,或许是她被关在什么地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偷偷向他传递有用的信息。
谢昶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神经绷紧,几乎是拿出全部的精神去辨认,生怕错过任何细节,最后在反复的刺痛之下,终于认清掌心的那个字——
“安”。
一瞬间心弦骤松。
谢昶仰头闭上眼睛,将那个字紧紧攥在掌中,深深吁出一口气。
马车停在谢府门外,谢昶立即下车,袁辉已经被五花大绑押在正院中,口中被堵了巾帕,左右两把刀架在脖子上,一条腿鲜血淋漓,应该是断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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