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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有意外的惊喜,笑问:“姐姐在学字?”
云歌一笔一划,仔细写给了许平君,许平君忙用心记下,一时也不知道好不好,只觉得字很生僻,他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用如此生僻的字,只怕到时候能叫得出来的人都不多。
刘病已听到刘弗陵起的名字,心内如吃了定心丸,对孩子的担心散去,很恭敬地站起来,对刘弗陵行礼:“谢公子赐名。”
许平君看刘病已好像十分中意这个名字,也忙抱着孩子对刘弗陵行礼作谢。
刘弗陵只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看到炕上的竹简,他问刘病已:“《史记》中最喜欢哪一节?”
刘病已犹豫了下,说:“近来最喜读先皇年青时的经历。”
刘弗陵轻颔了下首,静静打量着屋子四周。
刘弗陵不说话,刘病已也不开口。
许平君觉得今天晚上的刘病已大异于平时,知道事情有古怪,更不敢随便说话。
云歌没理会他们,自低着头看虎儿玩,时不时凑到虎儿脸上亲一下。
这个家并不富裕,但因为有一个巧手主妇,所以十分温暖。
刘弗陵从屋子内的一桌一椅看过,最后目光落回了刘病已身上。
刘病已身上披着的旧棉袄显然有些年头,袖口已经磨破,又被许平君的一双巧手细心修补过,一圈颜色略深的补丁,被许平君做得像是特意绣上去的花纹。
刘病已镇定地接受着刘弗陵的打量,如果说刚见面,刘弗陵是在审视他是否值得自己坐下与他说话,那么刘弗陵现在又在审视什么?审视他这个皇孙的破落生活吗?
应该不是。
虽然他第一次见刘弗陵,可他相信云歌的眼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刘弗陵究竟还想知道什么?刘弗陵为何要特意出宫来见他?
一室沉寂中,云歌展了展腰,跳下炕,一边穿鞋,一边说:“已经好晚了,大哥和许姐姐也该歇息了,我们回去。”拿了刘弗陵的大氅来,刘弗陵起身站好,云歌站到一边的脚踏上,刚比刘弗陵高了些,她笑着帮刘弗陵围好大氅,把自己的大氅随意往身上一裹,就要出门。不料刘弗陵早有准备,云歌动作快,刘弗陵动作更快,拽着云歌的衣领子把云歌给硬揪了回来,云歌只能呲牙咧嘴地任由刘弗陵摆弄。
两个人无声无息,却煞是热闹,看得许平君差点笑出声。
刘弗陵替云歌整好皮氅,两人才一前一后出了门。
刘病已和许平君到门口送客,看到云歌刚拉开门,暗处立即就有人迎上来,服侍刘弗陵和云歌上马车,云歌上车后,犹探着身子出来向他们笑挥了挥手。
等马车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刘病已才锁上了门。回到屋内,半晌都不说话。
许平君默默坐到他身侧,很久后,劝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该睡的觉总是要睡的。”
刘病已握住许平君的手,“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不该再瞒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总该让你心里有个底。你知道刚才来的人是谁吗?”
许平君说:“此人气度华贵,神情冷淡,可他的冷淡丝毫不会让你觉得他倨傲,他还……还十分威严,是那种藏着的威严,不像那些官老爷们露在外面的威严。他的来历定不一般,不过不管他什么来历,既然是云歌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对了,病已,你发觉没有?他的眼睛和你长得有些像。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刘病已紧握住许平君的手,似怕她不相信,一字一顿地慢慢说:“他就是我的亲戚,算来,我还应该叫他一声‘爷爷’,我亲爷爷在他们那辈兄弟中排行最大,他是最小的,所以兄弟间差了四十多岁。他姓刘,名弗陵,是当今圣上。”
许平君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瞳孔内的视线却是越缩越小,渐如针芒,手脚也开始轻颤,不过短短一会,额头就有细密的冷汗沁出。
刘病已叹了口气,把她拥在了怀里,“平君,对不起,这一生是要拖你和我一起受苦了。”
许平君脑内思绪纷杂,一会想着皇上的大哥,那不就是卫太子吗?一会又想着卫太子一家的惨死,再想到直到现在卫太子还是禁忌,她和刘病已是不是该逃?可逃到哪里去?一会又想着刘病已是皇孙?皇孙?!告诉娘,岂不要吓死娘,她这次可是真拣了个贵人嫁!只是这样的‘贵人’,娘是绝对不想要的。皇上为什么突然来?是不是想杀他们?她是不是也算个皇妃了
……
许平君一时觉得十分恐惧,一时又觉得十分荒唐,无所凭依中,一直有个怀抱静静拥着她。许平君的思绪慢慢平复,脸靠在刘病已肩头,平静地说:“我愿意被你拖一生,真能拖一生,是我的福气。”
刘病已揽着许平君,望着沉睡的儿子,只觉肩头沉重,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以前还可以偶有疲惫放弃的想法,现在却必须要坚定地走下去,不但要走,还一定要走出点名堂。
路,总是人走出来的,难道老天让他活下来,只是为了让他苟且偷生?
许平君反复琢磨着刘弗陵先前的一言一行,想猜测出刘弗陵的心思,却只觉十分困难。刘弗陵自始至终,表情一直十分清淡,很难看出喜怒,不过刘弗陵虽然难测,云歌却很好猜测。
虽不知道云歌怎么会和皇上成了故交,可连长安城郊斗鸡走狗的混混都能是皇孙,这个世上,许平君已经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病已,云歌知道你的身份了吗?不管皇上怎么想,云歌定不会害你。”
刘病已说:“刚来时,云歌应该也不知道,不过看她后来的样子,只怕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现在的云歌亦非当年的云歌,孟珏伤她很深,云歌只怕再不会毫不多想地信任一个人。云歌以前随他去过卫子夫的墓地,今日的情形加上以前的点滴事情,云歌即使不能肯定他是卫太子的后人,也定能明白他和皇族有密切关系。
许平君心下暗吁了口气,有云歌在,不管发生什么,他们总有时间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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