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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斐然用扇子指了指游信,对归衡启道:“这孩子,真没礼貌。”归衡启贼眉鼠眼瞥了季斐然,斗了胆子道:“游大人彬彬有礼,蛮不错啊。”封尧插嘴道:“瞧瞧,连掉下树叶怕打破脑壳的归大人都有如此一说,可见游大人性子确实不错。”季斐然扁扁嘴,不多话了。
封尧若有所思地看了季斐然一眼:“小贤,怎么总觉得你不大喜欢游大人?”季斐然道:“从何而知?”封尧道:“游大人说一句,你要顶三句。”季斐然豁朗一笑,拍拍他的肩:“王爷想多了,斐然这是和游大人关系好么。”封尧怔了怔,欲言又止。
归衡启道:“其实,游大人挺讨人喜欢的。”季斐然笑道:“嗯,确实很讨人喜欢。尤其是那张漂亮的小瓜子脸儿。”归衡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缩缩脖子,跟着游信跑了。
黑夜天寒,碎打星芒。秋季昼夜温差较大,晚上往屋外一站,皮都得冻落一层。四人与刘二胡一家子吃了一顿饭,便各自坐到一旁歇息。归衡启与刘二胡聊得起劲,季斐然蜷在炉灶旁烤火,封尧在一旁替他加衣服,像极了照看小鸡的老母鸡。季斐然一个劲点头道谢。
游信从村长家找了些旧书,搭在腿上,一页一页翻着看,时不时瞥上季斐然一眼,再看看封尧,又垂头继续看书。一混一个时辰就过去了,终于耐不住性子,走到季斐然身边坐下。季斐然转过身道:“归大人,替我叫一下小吴子。”
封尧道:“有什么事么。”季斐然道:“天太凉,弄盆热水,暖暖身子。”封尧道:“我去招呼好了。”语毕很自觉地出去。游信看了一眼封尧,若无其事道:“我刚问过刘村长,这里数百年都未发过洪灾,所以满村人心惶惶。”季斐然道:“没准儿明天水就退了。”
游信道:“这也不是办法,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得早日往洛阳赶。”季斐然笑道:“朝中不少人在传说你不甩皇上的面子,愣不娶公主,为了避免流言四散才把你放出来,你倒真是瞎子跳加官,一心只想着防洪。”游信道:“不,我估计是老贼子要出山了。”
季斐然搓搓手心,打了个呵欠:“胡扯。他要真出山了,皇上会把你给弄出来?”游信道:“鱼钩抛在河中心,钓起来的,自然是大鱼。”季斐然道:“你就自圆其说罢。”
游信轻声一笑,从旁边的水果篮里拿出个苹果,在他面前挥了挥:“要不要,我削一个给你。”季斐然懒洋洋道:“成,片儿小点。”
游信冲他笑了笑,细心削起苹果,苹果皮削得极薄,一条一条在空中打着转儿,手法熟练之极。不过多时,圆滚滚的果肉便露出来。尖锐刀尖在果肉上剜了个小洞,汁液浸出,挑上一块果肉,放在季斐然嘴边。
季斐然往后缩了缩:“别用那刀对着我。”游信将果肉取下来,放在他嘴边。季斐然垂头看了看他的手,皮肤细腻,竟比果肉还要白嫩。
游信注意到他的视线,便笑道:“手洗过的。”季斐然道:“游大人不生成姑娘,委实可惜。”游信一怔,正欲问其故,季斐然已一口咬下他手中的苹果。这一下把他的手指也含进去,游信被电打般,猛地抽回手,苹果落在地上,骨碌骨碌打了几个滚。
季斐然古怪地看他一眼:“做什么?”游信摇摇头,看了一眼苹果,含笑道:“没,我再给你削一个。”这时,封尧走过来道:“小贤,水弄好了。”季斐然应了一声,对游信道:“多谢游大人,我还是先沐浴罢。”游信点点头,神色不定。
季斐然一走,封尧也入寝了。游信坐回椅子上看书,手却握成拳,动也不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发现自己不过翻了两页,且一个字也未看进去,直接收了书准备回房休息。在路过季斐然房门的时候,见灯还亮着,便过去敲门。
“男的进来,女的免进。”季斐然的声音飘出来。游信推门进去,正琢磨着要与他说什么,却愣在门口。房内雾气缭绕,蒙蒙胧胧。
季斐然半个身子泡在木桶里,头发散在水中,双臂伏在木桶边缘,头靠在臂弯中:“游大人,什么事?”半个时辰,他竟然还没洗完。游信平静道:“见你这灯亮着,便过来看看,没什么事。先走了。”季斐然迷人一笑:“晚安。”
游信微笑退出去,将门关上,站在原地呆了许久。月微明,天凉景物清。游信的脸上却渐渐发热,深呼吸数次,匆匆忙忙赶回房。
次日,封尧精神抖擞地向季斐然道早,归衡启也随之出来。季斐然忽然想起游信,便问住在他隔壁的归衡启。归衡启道:“让游大人多歇会。他昨晚起夜好几次,鸡鸣时还起来冲了一桶冷水澡,真是匪夷所思。”
季斐然叹道:“年纪轻轻的,竟然会因为认床失眠,啧啧。”封尧冷哼一声:“我看他就是因为年纪轻,才会失眠。”归衡启颤声道:“老了,年轻人的话~~我~~我听不懂~~”
***
风流 正文 第23章
章节字数:2470 更新时间:07…04…09 11:43
季斐然等人还打算出去安抚民心,结果往门外一站,鞋子底湿得彻彻底底,水里还飘着些白菜萝卜头,烂树根,昆虫尸体,好在未冲泥土,还能看得到底。
封尧眉变川字,数冬瓜道茄子,怨天怨地。季斐然卷了裤腿脱了鞋袜,踩入水洼。封尧忙捉住他的手:“小贤,别出去,这水又脏又臭,我怕你犯风湿。”季斐然甩甩手,大包大揽道:“王爷身子娇贵,回去歇着,劳烦归大人随我一起来。”
归衡启点头道是,收拾收拾,也跟着下去。封尧拉也不成跟也不成,站原地如寺庙里的菩萨。季斐然与归衡启方下去没多久,刘大胡便壮气吞牛杀过来,问他们要去何处。
村里泰半人都在家里未出来,从窗口见了他们,皆窃窃私议。季斐然正琢磨着要如何说话,归衡启却突然问道:“大胡,发了水日子不好过吧?”刘大胡将裤腿卷起来些:“俺是杀猪的,不发水杀不了猪,手也痒痒了,造孽呢。”
季斐然道:“大胡,杀猪可是世袭的?”刘大胡道:“俺爹俺娘俺弟都是读书人,就俺牵狗玩猴弄猢狲。”归衡启深表惋惜。季斐然道:“没有杀猪的,我们哪来肉吃?”
刘大胡嘿嘿一笑:“季大人说话真有意思。俺家穷,小时去偷地主家玉米棒子吃,被那崽子发现了,放一头老猪来追俺,俺没命地跑,结果掉到小河里,但也保了命。从那以后,俺看到猪就想宰,碰巧村子里没个杀猪的,俺就干上这行了。”
季斐然道:“别人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胡被蛇咬,不但不怕绳,还扒蛇皮,拆蛇鳞,吃蛇肉,炖蛇羹。”刘大胡道:“是啊,所以每次说到万恶地主对俺们压迫时,俺都要跟群众说起这段故事。让他们跟俺一起喊:一切地主官僚都是肉猪——砍!”
归衡启打了个激灵,背上直冒冷汗:“地主是地主,官僚是官僚,地主比官僚,就似和孙猴子比翻跟斗。”季斐然笑道:“大胡所言极是。”
刘大胡也察觉自己急不择言,尴尬道:“托俺弟的福,当官的我见了不少,嘿,还真没哪一个像季大人这样当官的。季大人归大人都不像那些泼皮地主,不摆架子,待人好。”
不过多时,村民们大抵都听说了门外站的是什么人,一个个出来,热情迎接。季斐然还未和大伙儿说上几句,身后便有人道:“斐然。”季斐然心中一紧,抱鸡婆扯媚眼,回首微微一笑:“什么事啊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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