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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吴月娘如此一说,陈存宝岂能听不出她言语中的见责之意,只好将跟随来此的节级、差拨等暂且打发了出去,先是对着她作了一揖,然后开口说道:
“西门夫人,由于事急紧迫,我等来得甚是匆忙,差拨们叫了半天门总也叫不开,一时间性起,被一个押番失手把家下守门的老仆砍死了,末将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还请夫人大人大量,千万饶恕则个。末将今晚夤夜前来,实是有一事想要相求于夫人。”
“团练有何指教,但说不妨。”吴月娘仍是语气和缓,不卑不亢地说道。
接着,陈存宝便把此番来意对吴月娘一五一十地说明了,而且还转述了迪不野的话告诉她说,倘若稍有不从的话,不仅西门府名下的万贯家私难以保全,就是她和西门千户唯一的爱子孝哥儿,也有被金军抽筋剥皮的危险。。
吴月娘乍一见他把从人们都撵了出去,还以为他要对自己行非礼之事,岂知待他说完之后,方才明白他居然是要逼迫自己去陪那入城来的鞑子元帅,心中是又羞又愤,只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伸出玉指来指点着陈存宝说道:
“你……你……亏你还是一方的团练使,朝廷的从六品武官,有负于朝廷委派的安民守土之责也就罢了,可是你……你竟然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你……你还算是个人么?”
陈存宝被吴月娘一骂,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如此来逼迫她一个良家女子去做那种事,实在是有太也卑鄙,然而事已至此,自己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只好硬起心肠来说道:
“西门夫人,事情并非似你所想的那样,末将与徐知州行此下策,也是情非得已,来龙去脉,并不方便对你妇道人家说知,总之阖城官员百姓们的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间,令公子养得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能否延续西门家一脉的香火,也全在你一念之间。名节虽然要紧,可牺牲一己之名节,能够换得阖城百姓们的性命,未尝不是一件善事,就算是在佛祖面前,也是一桩莫大的功德呢!当此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恳请夫人就先暂受一些委屈吧。”
吴月娘闻听此言大怒,“呸”地一声啐了陈存宝一口,骂道:“好没有廉耻的贼囚根子,凭你也配在我的面前提起佛祖功德来么?功德从你这张臭嘴里说出来,你也不怕染脏了这两个字么?既然是如此的一件善事美事,你何不让你的妻妾女儿去做,非得找上我这无依无靠的寡妇人家作甚?”
陈存宝此时也是大为光火,怒道:“你这贱人不要不识抬举,那鞑子元帅点名要你前去陪侍,并没有提及别人,是你自己和他先前密有私情,不清不楚的,这时候倒来装傻弄乖,不然的话人家怎么专叫你不叫别人?实话告诉你,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若是胆敢抗拒不从的话,陈爷我立马就要你的好看你信不信?”
吴月娘斥道:“胡说!我一个小女子家,自幼生在清河县长在清河县,足迹不曾出过这方圆百里之内,何曾见过他们的鞑子元帅了,你在这里生捏硬造,血口喷人,就不怕将来死后会下拔舌地狱么?”
“我懒得在这儿给你废话,那鞑子元帅要的是不是你,等到了衙门里一看便知,倘若不是你的话,立刻命人将你送还回来也就是了。”
吴月娘还想要再说什么,只听得后院里一阵吵闹,孩儿的哭啼声瞬间涌入了耳鼓。
“你们这群天杀的,莫要碰我孩儿!”
说了这句话之后,吴月娘只觉气血攻心,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便要栽倒在地。陈存宝连忙上前扶住,同时呼唤候在外面的差拨进来,把西门夫人连推带搡地弄到门外的轿子里去了。
吴月娘虽然厌恶这些个臭男人触碰自己的身子,但在头昏脑涨之中使不出半分反抗的力道,只好由着他们挟持到了府门之外,塞进了事先预备好的一乘暖轿里面。
她只模模糊糊地记得陈存宝的话说:“夫人放心,只要你让那鞑子元帅快活了,不仅你的孝哥儿没事,事成之后知州徐大人哪里还会有重赏的。”
吴月娘只给气的用手扶住了额头,流着泪颤抖着说道:“你们……你们这些天杀的,欺负我家无夫主,竟然……竟然……”
当吴月娘被抬到了衙门里,让两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老婆子给从里到外剥了个精光,塞进了张梦阳的被窝里之时,吴月娘已被这莫大的羞辱给折磨得连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要咬舌自尽的话,本也是件极容易的事儿,可她一想到自己那尚未成人的孩儿,这西门家族留在世上的唯一的一点骨血,竟就下不了那毅然赴死的决心。若是真的因为此一番变故,害得西门氏一家的香火自此而绝,那自己这不详的身子,岂不是罪上加罪?
就在她感觉无比的羞耻与犹豫的当儿里,她感到了与自己共处一被中的男子,把他那带着浓烈酒气的粗重鼻息,热辣辣地喷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和脸颊上,顿时惹得她一阵心慌意乱地恐惧。
吴月娘只觉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这般的奇耻大辱,她想要把眼前的这男子一把推开,立马从这房间里逃脱出去,但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在这衙门的里里外外,不仅有本州的节级、差拨等把守着各道门槛,更有不少的金人士卒拱卫在周遭,将这衙门给护卫的风雨不透。
而且,倘若自己对这鞑子元帅稍有不从,果真惹怒了他,他一声令下,真个把自己的孩儿抽筋剥皮的话,那自己可就要心疼得死上千遍万变遍了,而且就算死了之后,也无法面对九泉之下的西门氏列祖列宗。
“罢,罢,罢,经过了这一番耻辱之后,我便只当是自己死了。只要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含羞忍愧地把孩儿抚养成人,我便在这个世上了无牵挂了,到时候我便借助那三尺白绫,或者是一碗砒霜,结果了自己的这一条贱命,死后也不让孩儿把我葬入先夫坟茔,只把我拖到城外化人场上烧化了,将骨灰抛洒到河水之中,随着长流把我冲入大海。但愿河水与海水经年累月的冲洗,稍微能把我这受了玷污的身子,冲洗得干净一些就好……”
“你……你是谁?”那男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激动地问她。
听他这说话的声音,竟像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说他是个成年男子甚至都有些勉强。怎么,这么个几乎还算是孩子的人,居然会是金国鞑子的元帅?他这么小,是谁灌他喝了这许多的酒,大半夜的还让自己过来侍寝于他,这是他的本意,还是那些降官门弄此手段来巴结他的?
他的声音中,为什么还似刚刚哭过的样子,像他这样年龄的少年,便已经在鞑子军中做到了元帅这样的高位,想来他的父母在北国必是极有势力的。既然如此,又有谁胆敢欺负于他了,还使得他伤心地哭起鼻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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