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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师道:“相公莫要玩笑,暖儿妹子刚才所说,奴家觉得未见得不可行,凭她的聪明机智,给她女扮男装地改头换面一番,扮做一个长途旅客或者行脚商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池,你用不着太过担心。
“再者说了,古来欲成其大事者,哪里能一点儿风险都不冒的?即便是暖儿妹子不倡此义,奴家也还想要替你去上京跑一趟,把黑白教的阴谋揭露给郎主皇帝知道呢!”
张梦阳笑着打断她道:“你可拉倒吧,暖儿不幸生逢国破家亡,饱经忧患,多历坎坷,我都不放心她离我远去,你一直在汴京城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对世道人心的险恶懵然不知,我岂能让你去做这等样事?”
接着他犹豫了一瞬又道:“不如这样,多保真是按着我的吩咐,在莘县乘坐马车一路向北,经堂邑、宗城到恩州,再从恩州乘船,顺着运河直抵燕京去的。照时日算来,这些天她和那些个侍卫随从们,应该过不了沧州。
“咱们三人租赁几匹快马追赶上去,该当能在燕京的某处码头追得上她。然后把老师大延登和郎主皇帝那边该交代的事儿交给她去办,那不就省却了咱们分身乏术的苦恼了么?”
李师师应道:“那敢情挺好,正好我和暖儿妹子也可以跟她认识认识,亲近亲近,让我们近距离地欣赏下大金国公主娘娘的风采,也是我们一生中难得的荣幸呢!”
张梦阳不以为然地道:“什么荣幸不荣幸的,在你的眼中,也应该把她看做如暖儿一般,当做是你的妹子,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切莫在心里先存了一个她是大金国公主的念头,免得以后把她惯出了毛病来,大家相处起来显得生分。再者说了,欣赏她有什么可荣幸的,今生有幸能侍奉到我这样的君子,才真正应该觉着荣幸才对。”
李师师轻“呸”了一声道:“其实我也觉着吧,应该把你的公主娘娘看做如暖儿一般,当做是我的亲妹子对待,毕竟她现在不是杯鲁的老婆了,而成了你的人了,这心里头,总不能太过外待于人家才是。”
张梦阳“嗯”了一声道:“这话说的在理,在我看来,你们今生注定有缘,将来一定能有碰面的机会的,说不定还能长时间地朝夕相处呢。这时候儿见不见她的,也没什么可稀罕的。咱就这么说定了,你俩先在这湖水上等我几日,等我追上了多保真,把要在上京办的事儿交代给她,然后便立马返回来与你们相会,咱们再一块儿远赴河东,去找丑八怪和杯鲁那对贤伉俪算账便了。”
说完这话之后,张梦阳舒了口气,浑身放松了下来,将身子躺倒在了船舱里,缓缓地说道:“说实话,泛舟湖上的这几日啊,有你们两个陪伴着我,我是真的觉出什么是逍遥自在来了。
“要是这一辈子都能这么在水上晃荡下去,钓钓鱼,射射鸟,喝喝酒,唱唱歌,听听琴,睡睡觉,夜里搂着你俩……这个……打打炮,又何必去跟人争抢什么大金国的皇位呢!这样的神仙日子若是能够长久的话,莫说是皇帝了,给我个玉皇大帝我都不带干的。”
暖儿道:“你想这样,我们两个又何尝不希望如此了?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片湖水本也算不上十分广大,在水中打渔的也都是周边几个村子里的寻常百姓,他们互相之间也都是比较熟络的,不能说彼此间全都认识,至少混个脸儿熟是没问题的。
“而今,咱们三个突然闯进了这片水荡子里,说笑弹琴,纵酒唱歌,毫无忌惮,与这些平头百姓们的行径全不相同,几日下来岂能不惹起人家的怀疑来?若是有黑白教或者红香会的人前来打探,金人或者大宋官府也追缉到此,他们若是想打探出咱们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张梦阳坐了起来道:“你是说,咱们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了,也不安全?”
暖儿眼中放出质疑的光彩来,看着他问道:“怎么,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张梦阳被他问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满头雾水地道:“什么……什么我不知道啊?”
“你自己到舱外去看看吧,船头方向,右边,上首。”
张梦阳猜不透她话中所指,只能按她所说的,爬出舱外去瞧。这一看之下不要紧,只见一支雕翎羽箭,正斜向地插在船舷的横木上,另有两支袖箭,插在船篷的中部和上方。
见此情景,张梦阳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回身进来看着暖儿说道:“这么说,敌人已经知道咱们潜身在此处了,他们已经尝试过动手谋害咱们了?”
暖儿一脸凄惶,无奈地说道:“这还用得着我说么?相公,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你不思进取的话,不管你是躲到了哪里,他们都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乐不思蜀啊!”
李师师心中好奇,也爬出舱外去看了看,当看到了那一支箭矢和两支袖箭或斜或正地插在那里之后,当即便吓得惊叫出声来。
张梦阳点了点头道:“是啊,你说的不错,如今的形势,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倒让我想起了拿破仑说过的一句话来: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他想杀我,我却抢先把他杀了。不,是把他们全都给杀了,看结局到底是鱼死还是网破。”
“相公,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呢!”暖儿不紧不慢地道。
“什么事儿,你只管说就是。”
“前天夜里,咱们不是把船泊在东边靠岸的河口间了么。”
“是啊,那晚上那地儿鱼多,咱们吃饱喝足了直接就在那儿睡下了,抛锚在离岸几十米远的地方,怎么啦?”
暖儿道:“那天夜里,可能是师师姐你两个玩儿得累了,睡得比较沉,所以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张梦阳挠了挠头,略含歉意地道:“呃……这个……可能是吧,那天晚上,我也觉得自个儿睡得好沉,一整晚上,好像连点梦都没做。”
李师师道:“妹子你是说,外面的那箭,是前天晚上留下来的?是有人想要来谋害相公么?”
暖儿点头道:“不错,那天夜里,应该也是很晚的了,怎么也得三更天以后了吧。我正在船板上迷迷糊糊的睡着,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岸上一递一口地说话。刚开始时,我也没怎么太过在意,及至后来隐隐约约地听他们提到了黑白教,提到了什么牛头尊者、马面尊者,我这才不由地警觉了起来,判定说话的这两人或许是黑白教一伙儿的,他们深夜所谋之事,或许与相公大有牵连也说不定。
“因此就悄悄地把充做船锚的那块大石从水里提拎了起来,用竹蒿撑着船,缓缓地朝岸边靠拢了过去。幸而那天夜里漆黑一片,天空里又有些云层,所咱们的船儿靠过去之时,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那两个人竟然一些儿没有发现。
“等离得他们近了,自然也就能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了些。窃听了一阵之后,我知道了这两人都是黑白教里有些身份的人物。他们像是黑白教下面两个坛的坛主,是奉了他们圣母和杯鲁的命令,带领着一众属下来这左近办理要事的。”
李师师不无担忧地叹了口气,道:“他们在这一带还能有什么要事可办,肯定是来寻相公的晦气的呗。看来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了呢,咱们都躲到这水洼子里来了,却还是阴差阳错地给他们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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