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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阳挠了挠头假装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瞪着他看。三胖子骂了句粗话,然后又连说带比地把自己的意思给他传达了一遍。
这回张梦阳的样子像是明白了,但他用手语告诉三胖子,让自己回家可以,但他先前许诺给自己的那块银子是必须得给的。
三胖子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口中骂道:“你他娘的该死的蠢货,让你跟着老子出来游山逛水,还管你吃喝,没跟你收钱就算是便宜事儿了,还想赚老子的银子,我看你是做梦娶媳妇,净想没事儿。”
张梦阳平白无故地挨了他的一巴掌,立即又故技重施,躺倒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还时而手指着三胖子,口中咿咿啊啊地发出些奇怪的声响,似在指责他不讲信用,答应过要给的银子吝而不予。
山门内外立即便有几个人出声呵斥,喝问这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万胜拿眼镜瞪着三胖子骂道:“我看你三胖子是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在这当口儿你招惹这蠢货干么?若是让圣母知道了你带了个不相干的教外之人来此,你想过会是什么后果么?”
三胖子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地道:“是啊,老大你也不早点儿提醒我,这事儿若果真传到了圣母的耳朵里,可的确是大大地不妙,眼下可怎么办?”
李万胜冷笑道:“我原先只想着你把这傻小子大老远地带了来,最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杀掉了完事儿,谁曾想你会一直心慈手软,都到了这当口儿了还没动手。再说你又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要提醒你。”
三胖子没好气地应道:“这里不过是和临时觐见圣母和总教主的场所罢了,又不是咱们的鬼城禁地,就算是传到了圣母她老人家的耳朵里,也未见得真就杀了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走过去把那一锭银子不情愿地塞在了张梦阳的手里,又连说带比地制止住了他的哭闹,心里头恶狠狠地想着:“别看你小子闹得欢,待会儿让你拉清单,一会儿就寻个没人的地方把你给做了。”
三胖子当着这许多人不好杀他,又担心他在这里胡闯乱撞再给捅出娄子来,只好仍然把他带在身边,囫囵着把他领进了山门里面。
张梦阳从他们刚才的对话里,知道这三胖子已经对自己动了杀机,只要机会合适,只怕他很快就要下手了。虽说此时的他要料理三胖子这样的人物,直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趁着人多混乱之机,在经过厢房与大殿之间的夹道之时,悄悄地转了个弯,果断地溜掉了。
他对天开寺的殿宇和院落的布局,原本就了然于胸,行走在其中可谓是轻车熟路,加以今日来到这寺里的人黑白教徒与太上正一教徒都有,虽说山门及周边被两教众人把得甚是严密,可进到寺里面来的人,互相间毫不相识的却是占了多数,因此转了一圈下来,虽说与许多人磕头碰脸,却无一人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张梦阳挨挨擦擦地转到了大雄宝殿之后,看到殿后的方丈室被人守卫得极严,想来黑白教的所谓圣母和太上正一教的皇甫总教主应该便在里面。
他默默地动着心思,想着怎样设法进入到那间方丈室里去,只有进入到了那里,才能探听到丑八怪和皇甫总教主他们在讨论些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
眼见着那些门前窗后的守卫们一个个地劲装结束,手持利刃,警惕性十足,想要囫囵地混进去着实不易,心中不免犯起难来。
他放眼朝殿后的空地上望去,但见原本平整的地面之上,皆长满了齐膝的深草,有几个两教中的头脑,正在指挥着一些教众们在那地面之上,正在做着除草工作。
旁边的一人见张梦阳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衫也是脏兮兮地,甚是破烂,便以为他不过是教内一个极为卑微的普通教众,便毫不客气地呼斥:“喂,你杵在那里干什么,没事儿下去帮忙薅草,一会儿人便要到齐了你不知道?”
张梦阳得了吩咐,答应了一声便跳下去帮忙除草去了。他混在那些薅草的人丛里,一边卖力地埋头工作,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的这一身叫花子的装扮,居然没有令周围人产生怀疑。这应该既是他们的疏忽,也是自己的运气吧!
等到把空地上的长草清理得差不多了,便又有人吩咐他提着水桶去后面的井中打水,用以揩抹方丈室旁边客舍中的桌椅。
张梦阳有的是力气,当然是别无二话,拎起水桶来便跑到后面打水去了。
来回跑了几趟,他便从与他一同干活儿的人的口中,得知了之所以要把那间客舍打扫出来,是因为皇甫总教主和汤圣母要在召集两教的首脑们,集会商讨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那间客舍,就是当初大宋河北河东路宣抚大使童贯和大辽特进济国公、同平章事左企弓坐在一起,共论两国议和大事的地方。
就是在那间客舍里,他平生第一次接触到了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天锡太后萧莫娜,也是他后来的姨娘。只是当时她化妆成了一个年轻武将,混迹在侍卫之间,竟把他和在场的所有宋朝文官武将全都给欺瞒过了。
如今岁月轮转,竟又让他阴差阳错地重新回到了此地,在暗自唏嘘之余,怎能不让他感慨万千呢!
一想到萧太后,当然便又触动了他的愁肠,令他方寸之间倍加地感到迷茫和伤感,他眼看着这间客舍里的满是灰尘的桌椅,结满了蛛丝的门窗,深深地感到岁月的流逝,已在自己的记忆和现实中间横亘了一道怎样不可逾越的屏障。
于是,他又由萧太后联想到了暖儿,联想到了李师师,联想到了莎宁哥,联想到了莺珠和多保真、萧淑妃等人,先前的念头竟重又攀上了他的脑际:
“她们每一个都是令我牵肠挂肚的人,少了她们哪一个我都会觉得伤心难过。说不定因为对她们的这些思念,对她们的这些牵肠挂肚,都能让小爷我少活十年二十年。
“不过虽然如此,只要能跟她们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别说是少活十年二十年了,就是比这重得多的刑罚我也甘之如饴。我相信老天有眼,不管是再经历多少波折,终会让我们团聚在一起的。”
就这么脑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提水、揩抹桌凳,似乎只要把这尘封起来的客舍打扫一新,往日的记忆就会变得越发清晰起来似的。
他瞅了个机会,看着这客舍里空无一人之时,便深呼吸了一口气,脚掌发力,嗖地一下窜上了屋顶的房梁,隐身在了梁柱一侧的三步梁上。
这是一个极佳的隐蔽位置,可以透过纵梁和横梁的间隙里,清楚地看到下面客舍厅堂里的全景,但是若从下面朝上仰视,却极不易发现有人隐身在房梁之间。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负责洒扫揩抹的教众们把整间客舍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又在正中的两张太师椅上各铺设了一个柔软的锦垫,便陆陆续续地退了出去。
很快便有三十几人自门外走了进来,在分列两旁的椅子前面站定了,却不敢就坐,而是一个个屏息敛声地站在那里,眼睛目不斜视,似在等候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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