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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这时财务部曾部长在服务小姐的引领下提着只密码箱进来，项毅中示意他撂放一旁。曾部长低声问他还有什么事没有？项毅中一只手朝门外轻轻一摆，示意这里没他的事，可以走了。曾部长便朝李登峰招呼一声离去。

有代表道：“那你说说怎样个让步法。”

项毅中打开密码箱，露出整捆整捆的百元钞票，弄得一干代表相互愕然，不知他乃何意。项毅中笑着在每位代表面前撂放两沓钞票，说：“这是我的一点意思，与谁也没关系，跟今晚上的事也没关系；　算是我跟大家交个朋友。好了，拜托朋友们收下，啊！”

代表们一个个呆坐那儿，哪敢去动面前的钞票。这位项老板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他们都不得而知。

项毅中知道，他的行为未免有些突兀，这些代表的脑子一时哪转得过弯来，便朝李登峰打了个眼色。李登峰抓起钞票往代表们兜里放，口里道：“项老板这人最是喜欢交朋友的了。他不是讲得很明白吧，与谁也没关系，跟今晚上的事也没关系。我是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项老板素来喜欢交朋友。”

有代表忽然说：“项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收买我们是吧？”

几位代表就拿眼看着项毅中。

项毅中轻描淡写地说：“我没听到你说什么，我只知道这事跟谁都没关系，跟今晚上的事也没关系，大家说是不是啊？”见代表们的钱皆已入兜，项毅中又说：“我们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谈吧，怎样个退让法。大家说说怎样个退让法吧。”

“项老板说吧。”有代表说。

“那好，我这里就说了。我的意思，胡副局长被殴的事就此打住，政府释放公安机关抓走你们的几位同事。至于你们提出补偿一百万，这事儿大家不妨慎重地考虑一下。政府退还截留你们的一百六十万，他们现在是什么也没捞着，再要财政为此拿出一百万，可能吗？现在财政也确实困难，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截留区区一百六十万，你们也要体谅体谅政府的难处。”项毅中扫视代表们一眼，放缓了语气说：“大家看这样行不？这一百万呢就算了，作为补偿，九龙房地产公司将一次性从贵厂招聘安置六十人。”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有代表道：“项老板，按你说的咱们可就亏大了。”

项毅中笑一笑，说：“你是指那一百万吧？其实这也仅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你们谈了这么久，政府还是不肯拿这笔钱出来吧。我希望你们现实、理智地看待这一百万。当初政府截留了你们一百六十万，你们有情绪，这可以理解，现在政府啥好处没捞着，反要他们拿一百万补偿你们，他们就没想法？我说朋友，不妨设身处地地替他人想想。再说了，上头也没有这么个精神吧？我知道你们的理儿是政府在处置你们厂子过程中没有实行公开招标公开拍卖，这样的事儿又不止未区政府有，哪级政府都存在这种现象，说白了是处置的规范问题。处置的规范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呀你们不要老捏着这条不放。再说了，评估公司还是做了评估的吧。处置国有资产除了公开招拍，还可以根据评估公司的评估来处置。在九龙房地产公司购买你们原龙泉白酒厂这事上，我敢说就算捅到市里省里；　上头也未必就会怎样。”

龙城　第三章（10）

有代表说：“这六十人的招聘安置项老板怎样实施？”

项毅中说：“随时都可以签约。要不现在也行，我这就通知公司人事部部长前来签约。”

又有代表说：“要政府释放我们的同事，项老板你能做到？”

项毅中便拨了高前的电话，说：“高副区长，我同原龙泉白酒厂代表同志初步达成共识，他们接受政府退还截留一百六十万，放弃补偿一百万的要求。我觉得他们明事理，着眼大局，政府是否同时考虑释放他们被抓的同事？只有这样，事情才能圆满解决。”

高副区长那头略一沉吟说：“我这就和董书记他们商量，待会回项总电话。”

大概半小时左右，高前的电话来了：“董书记和侯区长的意思，为了体现政府的宽大为怀，可以考虑释放殴打胡副局长的原龙泉白酒厂职工干部，但他们必须在这事上做出深刻认识。”

项毅中倒是没想到这班领导还要留着这么个小尾巴，人就生出不满来，可这场合他又不便对高前说什么。有代表就不满了，说：“这个检讨不能做，做了岂不等于咱自认没道理。”

“是呀，看在项老板面上，咱连那一百万都放弃了，政府却还是这么个态度，在小事上揪着不放；太过分了。这个检讨咱怎么也不能做。”　有代表跟着说。

马上有人附和，场面便开始乱了起来。

情势逆转而下；　是项毅中怎么也没想到的。李登峰直直地瞪着项毅中，很是为他着急。有人把官僚主义与建筑工人等同，说都是高空作业。项毅中这会对这句话的感触来得特别的深。想董书记、侯区长真他妈的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可是在替他们消灾灭祸，他们倒好，还死要面子留着这么个尾巴让自己被动。什么检讨什么深刻认识，这是共产党内部一种对付下属惯用的伎俩，放在这个市场经济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如果不是考虑到自身在这事上的密切关系，他早已拂袖而去。项毅中要自己冷静，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了。他燃上根香烟，坐在那里默默地抽着，一任他们叫嚣。他理解他们被点燃了的情绪。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项毅中的冷静反倒让一些代表暗自奇怪了。有代表就说：“项老板，政府这一做法算哪门子事啊？太欺侮人了。这可不能怪咱了，说怎么也得斗争到底，让他们看看咱可不是好欺负的。”

项毅中笑笑，给代表们一一撒上香烟，说：“大家应当记得儿时读书的事，老师动不动就让写保证写检讨。我是经常写经常忘，压根儿就不当回事。老师便骂我屡教不改。怎么骂我都无所谓，反正是左耳进右耳出，完了该怎样还是怎样。我想在座诸位肯定也有我类似的经历。人大了只觉得滑稽。现在这情况还不是如出一辙，是不是啊？”

有代表笑道：“项老板这比喻有意思。不过，咱可不是小孩子了，对错善恶能分明了，用不着政府那些爷们手指画脚来胡乱教诲。我们没错，这检讨就不能写。这是原则问题。”

跟着有代表马上说：“对，不能写，写了就等于咱亏理了。咱亏理了吗？”

项毅中一笑，说：“咱小时候写了那么多检讨那么多的保证，少了什么？连汗毛都没少一根。人是要有原则，但也要讲策略。我说朋友们，连汗毛都没少一根的事儿就不要太认真了。再说了，这是那几位的事，你们几位就不要太执著了。说真的，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和心血为大伙争取到了这么多的利益，已经是很难得的了。朋友们，就这样定了好不好，检讨留给那几位写去了。不就再玩一次儿时的游戏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