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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壳色的帽子(第1页)

圣诞节来了,又走了。我尽量不去理会这个节日。然而,米拉是不会无动于衷的。她给了我一个亲手做的李子布丁,加了糖蜜,还点缀着切成两半的浸过酒的樱桃;这些半个的樱桃,颜色鲜红,就像老派脱衣舞女胸脯上戴的乳头罩。她还送给我一幅木猫画;那只猫笼罩着光环,长着天使般的翅膀。她说,这些木猫画在姜饼房风行一时,她觉得相当可爱,就留下了一幅。这幅有一条细细的裂缝,可肉眼几乎看不出来,挂在我壁炉的上方一定很好看。

我对她说,那是个挂画的好地方。壁炉上方有一位天使,而且还是位食肉的天使——来的正是时候!而下面的炉子则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们这些位于天使和炉子中间的凡夫俗子还是要食人间烟火的。听到这种话,可怜的米拉一定会感到困惑,就像她听神学课感到困惑一样。她喜欢她那个朴素的上帝——朴素而自然,就像一个萝卜。

我们一直在等待的冬天,在除夕之夜来到了——寒风呼啸,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雪。窗外,雪花纷飞,一阵阵落下,仿佛儿童剧的最后一幕里老天在倒洗衣粉一样。我打开电视的气象频道,了解一下全面的情况:道路封了,汽车埋在了雪里,电力供应断了,商业活动也停止了。身穿厚棉衣的工人步履蹒跚,好像在雪地里玩耍的衣着臃肿的大孩子。电视节目主持人却始终保持着乐观和自信的态度,把这些事委婉地称为“现状”,正如他们报道每次灾难性事件时的说法一样。他们就像自由自在的游吟诗人,或是露天游乐场的吉卜赛人,或是保险公司的推销员,或是证券市场的股评专家——总是在作天花乱坠的预测,而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些预测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米拉打电话过来,问我身体如何。她说,一旦雪停了,沃尔特就会过来把我救走。

“别说傻话,米拉,”我说道,“我完全可以自己救自己。”(这是谎言——我根本就不想动一根指头。我有足够的花生酱,可以熬到雪化。但我想要有人陪伴,而我一表示要亲自动手,往往会加快沃尔特的到来。)

“千万别自己动手铲雪!”米拉说,“每年都有成百上千像你这样年龄的老人因铲雪突发心脏病而死!如果停电了,点蜡烛时要小心!”

“我还没老糊涂呢,”我厉声说道,“如果房子烧了,那一定是我故意的。”

沃尔特来了,为我铲雪。他还带来一纸袋炸圈饼;我们坐在餐桌旁吃起来。我细嚼慢咽,而他狼吞虎咽,却还若有所思。对他来说,咀嚼是思考的一种方式。

当时我回想起向阳游乐园内雪绒圈饼店橱窗里的广告——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噢,那是一九三五年的夏天:

兄弟,当你在人生道路上漫步,

不管你的生活目标是什么,

请注意炸圈饼,

别注意圈饼当中的空洞。

圈饼本身就是个矛盾的东西。尽管是个空洞,人们却学会了拿它来卖钱。一个负质量,也就是零,竟然变成了可吃的东西。我在想,这是否可以用来说明上帝的存在。给一个虚无的空洞取个名称不就把它转化成存在了吗?

第二天,我冒险跑出去,跑到那些寒冷的、绚烂的冰丘中去。尽管有点荒唐,但我还是想去铲雪——雪在被弄脏以前,还是很吸引人的。我屋前的草坪变成了一座灿烂的雪山,中间的一条路好似阿尔卑斯山的隧道。我走出家门,来到人行道上。起先我还安然无恙,但北面的几位邻居没有像沃尔特那样认真地铲雪,因此我在一堆雪上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滑倒了。虽然没有伤筋动骨——我自己这样认为——但我就是爬不起来。我躺在雪地里,像一个被翻过来的乌龟,四肢拼命挣扎。孩子们常会故意这么做——像鸟儿在扇动翅膀,扮演天使。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取乐,而我不是。

有两位陌生人把我扶起来,用小车把我推回家。这时候,我开始担心自己冻坏了。我蹒跚地走向客厅,没脱套鞋和外衣就倒在了沙发上。米拉老远就嗅出灾祸——她来了,还带来了从某个家庭聚会上剩下的半打杯形蛋糕。她为我灌了一个热水袋,递给我一杯热茶,然后叫来了医生。他们俩都大惊小怪,给我提了一大堆建议,还虚张声势地数落我一通。他们这么做,自己感到十分满意。

现在我安顿下来,并开始生自己的气。或者说,不是气自己,而是气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身体是个自大狂,它吵吵嚷嚷表达自己的需要,用蒙骗的手段把它肮脏和危险的欲望强加给我们,而它最后的一招就是自己消失。正当你需要它的时候,正当你能够用胳膊和腿的时候,它偏偏有别的事情要做。它畏缩不前,它垮下来;它像雪一样化去,留不下多少痕迹。两块煤、一个旧帽子,还有用鹅卵石嵌出来的笑脸——这就可以造就一个雪人。不过,它的骨头是由干柴做成的,容易折断。

这简直是对我们的一种侮辱。膝盖无力、关节炎、静脉曲张、虚弱、不体面——这些都不是我自己的,我们从来没想要过,也从来没承认过。在我们内心,我们还保持着完美的形象——还处在最佳年龄和最佳状态:永远不会尴尬地一只脚踏出汽车,另一只脚还留在车内;也不会剔牙,或耷拉着脑袋,或碰破鼻子或屁股。如果我们光着身子斜倚着,还能朦胧地看到自己身体的优美曲线,就像那些电影明星摆的姿势一样。他们就是我们年轻时候的样子,但青春会像神话一样稍纵即逝。

劳拉小时候常常问道:如果在天上,那我现在是几岁?

劳拉站在阿维隆庄园门前的台阶上等我们,左右是两个空空的石瓮——里面已经不种花了。尽管她已经长高了,看上去还很小,也很娇弱和孤单。那样子又像一个贫寒的农家女孩。她身穿一条淡蓝色的便裙,上面印着褪色的紫色蝴蝶——三年前的夏天还是我的衣服。她脚上没穿鞋。(这是否是一种新的肉体苦行?还是她的怪癖?还是她忘了穿?)她的头发梳成了一条辫子,从肩头垂下来,就像我们家莲花池中的仙女石像。

天知道她在那儿等了多久。我们无法告诉她准确的到达时间,因为我们要坐汽车回来;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才可能坐汽车:路不会被洪水淹没,车轴不会陷在泥里,有的路段还已经铺好了。

我说我们,因为理查德是和我一起来的。他说,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件事。他十分担心。

他自己开着那辆蓝色的双门小客车——他的最新玩具。汽车后部的行李厢里有两个为了过夜的小衣箱:他的箱子是紫绛红的,而我的则是柠檬黄的。我穿了一身蛋壳色的亚麻套裙——无疑有些轻浮,但这是从巴黎带回来的,我非常喜欢。我也知道,下车以后我套裙的后背会变得皱巴巴的。我的鞋也是挺括的亚麻料,脚趾部分若隐若现。衣着相配的一顶蛋壳色的帽子放在我的膝头上,如同一个礼盒。

理查德开起车来十分紧张。他不喜欢别人和他讲话——他说,那样会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整个旅途中我们可以说是沉默寡言。本该路上开四个小时,如今不足两小时就到了。晴空万里,蓝天明亮而深邃;烈日火辣辣地照在我们身上。沥青路面腾起一阵阵的热浪。为了避开灼人的阳光,小城镇家家都关闭门窗,拉上了窗帘。我还记得他们那些晒焦的草坪和白柱子的门廊。还有那些孤独的加油站;它们的加油泵仿佛圆柱形的独臂机器人,它们的玻璃顶就像无檐的圆顶礼帽。公墓看起来也好像不再葬人。我们不时会路过一个湖泊,湖水会泛出一股死鱼味,还有水草晒热的味道。

当我们到了家门口,劳拉并没有向我们招手。她只是站在那儿呆呆地等。理查德把车停下来,下了车,然后绕到车的另一边为我开门。我把腿偏向一边,双膝并拢,把手伸向理查德伸过来的手——这些都是有人教我的。这时劳拉突然醒悟过来。她跑下台阶,抓住我的另一只胳膊,一把将我拉出车外,完全无视理查德的存在。接着,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我,仿佛她是个快淹死的人。她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搂着我,快要把我的骨头都搂碎了。

我的蛋壳色帽子掉在沙砾地上,劳拉一脚踩了上去。我听到了破裂声,理查德倒抽了一口气。我什么也没说。那一刻,我已不在乎帽子了。

我和劳拉互相搂着腰走上台阶,进了房门。瑞妮的影子出现在厅那头的厨房门口。不过,她颇为善解人意,知道此刻不该打扰我们姐妹俩。我指望她去招呼一下理查德——给他一杯饮料之类来稳住他。不过,他心里肯定想看看房子,在院子里走走,因为这一切都已归在他的名下了。

我们俩径直走进劳拉的房间,在她床上坐下来。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左手握着我右手,右手握着我左手。劳拉没有像打电话时那样哭泣。相反,她十分冷静。

“他死在了塔楼上,”劳拉说,“他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他总是把自己锁在里面。”我说道。

“但这次他没有出来。瑞妮把他的饭菜放在托盘里留在门口,他却不吃也不喝——我们不知出了什么事。于是,我们只好把门踢开了。”

“是你和瑞妮踢的?”

“瑞妮的男朋友罗恩·欣克斯来了——她打算嫁给他。是他踢开了门。父亲躺在地板上。医生说,他这样躺着至少已有两天了。他看上去很惨。”

我还不知道罗恩·欣克斯就是瑞妮的男朋友——她的未婚夫。这事有多久了?我怎么没注意到?

“你是不是说,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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