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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ama Temple:Homeland of Two Emperors
文徐淑卿
图何经泰·廖伟棠
八个月之内,我四度来到雍和宫。天气有晴有雨,游客时多时少,票价从十五涨到二十五。不变的是只要走进雍和宫辇道,看着两旁银杏松柏,便油然感到一阵祥和之气。
雍和宫是北京最重要的藏传佛教寺院,也是一位人间国王的潜龙府邸。雍正尚未登基前就居住于此,日后的乾隆皇帝也出生在这里,以俗世的意义来说,雍和宫是产生两位皇帝的风水宝地。第一次到这里,我更有兴趣寻觅王府时期遗留的痕迹。像是曾为雍正寝宫的永佑殿、永佑殿西墙悬挂着雍正孝圣皇后(亦即乾隆生母)以七千多片碎布绣成的“绿度母”像,以及她平日念经礼佛的昭佛楼。
永佑殿和昭佛楼的地砖已经斑驳不平,似乎意味着人事虽然消亡,但是时间的重量仍压在这里。乾隆皇帝将雍和宫扩建为喇嘛庙的原因,主要是为了安抚蒙古、西藏,至今雍和宫仍矗立乾隆亲笔阐述其宗教政策的《喇嘛说》石碑;但另有一说是,乾隆生母想为生前杀戮甚多的雍正祈福。这令人想到另一个赎罪的故事。传说忽必烈的女儿长年在北京最古老的潭柘寺诵经拜佛,希望免除父王征战之罪,年深月久,竟在观音殿上留下两个脚印。
雍和宫改建为寺庙后,依然保留着王府建制,分东中西三路,主要建筑是位于中轴线的五大殿,由南至北是雍和门(天王殿)、雍和宫正殿、永佑殿、###殿、万福阁。雍和宫既为联络蒙藏,在建筑上也融合了汉满蒙藏各族特色。像###殿顶仿西藏风格的五座镏金宝塔,高达三层的万福阁则属辽金风格,万福阁两侧通往延绥阁、永康阁的飞虹天桥,据说过去仅见于敦煌壁画中,但雍和宫却恢复了这种唐代建筑遗风。
雍和宫不仅是宗教圣地,还是艺术宝库。所藏唐卡、佛像、法器、经卷、壁画等精品无数,但最为珍贵的则有三绝。分别是###殿宗喀巴铜像后的五百罗汉山,由紫檀木雕成群峦叠嶂,五百罗汉则由金银铜铁锡制成;昭佛楼金丝楠木佛龛,上有九十九条盘龙;最后则是万福阁的弥勒佛像,由产自尼泊尔的独根千年白檀香木雕成,在地面上的高度已达十八米,地下还埋有八米,1990年被列为吉尼斯世界纪录。
既然到了雍和宫,当然要看看名闻遐迩的密宗欢喜佛。据说雍和宫刚开放时,为了避免民众产生不当联想,曾用红布遮住交合的欢喜佛,也传说欢喜佛是清朝皇帝性教育的工具。我特地前往密宗殿和东配殿寻访欢喜佛的踪迹,但见密宗殿的五大金刚腰缠白布,东配殿的大威德金刚、永保护法、吉祥天母、地狱主、财宝天王也都穿着衣服,因此看不出门道。对于我这样兴致勃勃的寻找欢喜佛,殿里的喇嘛师父不以为然地说:“佛教里哪来的欢喜佛?只有金刚和明王。”
其实欢喜佛说的不是淫乐。据说,金刚独像是镇压的象征,意味着以大愤怒和异教徒(一说是自身魔障)搏斗,最终获得胜利而内心欢喜。拥抱的双身佛像,有人认为是一种了悟的善权方便法门,传说释迦牟尼曾派观音化成美女而和残忍的国王“毗那夜迦”交合,以此将他引入佛门。另有人认为这是密宗智慧与禅定合一的上乘修身法“定慧双修”。
提到雍和宫,不能不提的还有俗称打鬼的“跳布札”。从清朝开始,雍和宫打鬼就是北京百姓迎接新春的热闹庆典。每年农历正月二十四日,雍和宫先要举行四天诵经###,从二十八日再举行四天打鬼仪式,以神舞来驱魔除祟祈祷安康。
其实,如果对宗教或艺术没有兴趣,雍和宫仍然值得一游。有时走在各进院落,就能感觉静谧闲适。同样是旅游景点,恭王府花园令人浮躁,雍和宫却将涌动的杂质吸纳,重新吐出一片清和气象。
记得第一次到雍和宫来,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孩在佛像前顶礼膜拜,当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我想,不管宗教曾在人间引起多少纷争,人心对超脱的渴盼,就像在无边黑暗的隧道,追寻遥远尽头的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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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何经泰摄影
廖伟棠摄影
春风几度大觉寺
The Weathered Dajue Temple
文冯不二
图何经泰·林崇诚
大约1965年春天,开挖从密云水库到北京的引水渠,机关、学校都参加了义务劳动。那时我正读中学,参加的是北安河到周家巷段的工程。我们住在工地附近一个村子的农民家里,按照学校的要求,每天早晚要学习当年八路军的作风,帮房东老乡挑水喂猪扫院子,因而也时不时的和老乡们聊一会儿。从老乡嘴里探听出附近有一座怡亲王花园,现在还存有戏台等建筑,向西有大觉寺和鹫峰寺,向北有七王爷坟和一座古刹龙泉寺。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于是白天干活偷懒,晚间就去寻幽探胜,一个星期下来,倒也把附近大致走到了。大觉寺当然也去过,但只到了山门前,并没有进到寺院内,所以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回到家后,翻看书架上的《帝京景物略》《天府广记》等一些北京历史地理的旧书,才知道大觉寺是京西十分著名的寺院。寺在台山,建于辽代,存有辽碑、辽塔和明代佛像。初名清水院,沿用至金,为金章宗西山八院之一。以后改称灵泉寺,明宣德年间重修,改名大觉寺。寺倚山面东,这是依契丹人“朝日”习俗而建。清初人多欣赏寺内玉兰、银杏、樱桃及泉石之胜,以后则以山麓杏林名擅京师。看了有关记载,觉得十分有趣,很想一探究竟,就邀了三五个同学,下午放学后,整顿装备,骑上自行车直奔台山而去。我们当时的“行头”也值得一提,我的两个同学,一个身背跟女同学借来的135照相机,一个背着军用水壶,我则挎着一枝德国产的老气枪,口袋里揣着几两粮票几毛钱,自觉潇洒无比,威风八面。一路攒行,赶到大觉寺已是星月交辉,依然只得了个“仅及山门而返”的结果。尽管如此,还是兴头十足。归途下坡,车顺势而下,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我们则一路反复高声吟诵着:“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肚子饿了,又找到一家小馆,吃了一毛钱一碗的馄饨,六分钱一个的火烧。那种豪迈,那股子不伦不类的不可一世,恰恰就是当时我们这一伙白袷少年的情怀。
跨入大觉寺的山门时,已是70年代初的某个春天。当时我由上山下乡的地方回北京探亲,到家一看,父亲仍关在“牛棚”,母亲已去了湖北“五七干校”,两个姊姊也分配到外地工作,妹妹在近郊插队。家里房子被挤占,只留一间屋一张床,读中学的弟弟居住,根本没有我的床,于是投奔到一个老同学所在的西山林场,到了,才知道他的宿舍就在大觉寺迤北的老爷山龙泉寺内。
每天早晨,我在林场食堂吃饭,饭后借辆自行车顺山而下,七王坟、鹫峰、大觉寺,几乎每天都去徜徉。站在鹫峰顶上远眺,一川平畴,天气好时可以望见北京城。那时的我不过二十出头,说起来正当大好年华,却已没有了往日的豪情,只觉道路茫茫,不知前途何在。如此惶惶的心境,就算眼前天天掠过大觉寺内的玉兰、银杏、长松、古塔、旧碑,也没有特别注意,印象十分淡漠。只记得山下在修一个工程,进展十分迅速,后来得知,那是为美国尼克松总统来访,对海外直播新闻用的卫星地面站。
再次进入大觉寺是又过了几年之后的70年代中期的春天,那年丛碧词人张伯驹先生说起大觉寺的杏花盛事,准备旧地重游,可我印象中并没有看到过杏花,张先生说,农人不植新树,旧树日老,哪里还会有当年的盛况?当年每逢花期,张先生是必往寺中观赏的,为看杏花,还在大觉寺山门外北侧杏林中建过一个亭子,题曰“北梅”,山门南侧也筑有一亭,名叫“倚云”,是藏园老人傅增湘所建。张先生的亭名取义为杏花花期最早,是为北方的梅花;傅先生的亭名自然是出于“日边红杏倚云栽”诗句。每年杏花时节,两位先生必邀朋友,如夏仁虎、郭则、叶遐庵、陶心如诸老辈在寺前亭上修禊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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