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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就是这样（第1页）

张小艺凭着气味和车辙印一路查到了那倒夜香的工人的落脚处，在西城郊区的一处农家小院里，是普通的农家，与周遭的其它的农家小院没什么不同，半人高的竹篱笆围墙围成一个院子，低矮的土墙，用麦桔杆混合着黄泥铺筑成的高高的屋顶，这种屋顶有点像英国的乡村老式房屋，院子里散养着几只鸡正在院子里的泥地上找着吃的，又白又黑的鸡粪拉得到处都是，气味十分冲鼻，张小艺屏住了呼吸，这气味也太难闻了，她昨夜闻了几个时辰的屎尿味，现在一靠近这个院子，胃里就忍不住一阵翻滚。

一只母鸡在墙根下刚下完蛋跳出鸡窝，正立在墙根下得意地“咯咯咯”鸣叫，拉粪的马车还在院子里放着，只是车上装夜香的大木桶少了两只，马还套在马车上，院子的木门大开着，看得出回来的人似乎十分着急，张小艺身手敏捷，轻手轻脚猫腰进了院子，几只鸡见她鬼头鬼脑，忍不住停下看了她两眼，张小艺用食指竖在嘴前，对着那几只鸡缓慢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那几只鸡十分识实务地抛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又迈着自得的步子去觅食了。

张小艺长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气，前两日刚下过一场雨，院子里有些泥泞，张小艺清晰听到自己的短靴离开烂泥的拉丝的声音，好在那只刚下完蛋的母鸡还在那里执着地打鸣，好不容易她才靠近房子正面是堂屋，也是正屋，木门紧闭着，右手边是耳房，也有一扇门，门半掩着，张小艺背脊紧贴着土墙，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往那门口移动，屋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

张小艺侧耳细听，屋里一片寂静，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冒然进屋，而是十分有耐心的等着，这种时候就看谁先沉不住气。终于，还是她最先沉不住气，她侧着身子后背紧贴在墙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安全感源源不断从背后浸入整个身体，她用一只手试探着一点一点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木门，木门苯拙地哎哎呀呀叹息着被打开。听到这声音，张小艺傻眼了，完了个蛋，这背时的门！

门开了，屋里有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四双眼睛在都在黑暗里直愣愣地冷冷瞪着她，她努力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才看清这屋里的人，年纪大至都在三十至五十岁之间，女人要年轻些，年纪约摸三十多岁，看着有几分姿色，除了同她一起出宫的那位要年轻些，几人都作农夫打扮，地上正摆着她从宫里偷出来的那堆东西，已经被分出四堆，每人面前都堆了一堆，看样子他们已经确认了这些东西的去处了。

张小艺十分尴尬地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算是打个招呼，然后对先前同她一起出宫的男人委屈说道:“你们这就分上了么？都不等等我？”

这个男人年纪约才二十多岁，还十分年轻，他有些吃惊张小艺这么快就追来了，他紧张地向张小艺身后张望，那女人恶狠狠瞪了一眼年轻的男人，然后道:

“不是叫你把她处理干净么！你怎么还把她给引来了！”

“我没有引她来，我只是见她下河清洗去了，又不想夜长梦多，便急着赶了回来……”

“这娘们还真有些能耐，这样都能找了来，老三，你去看一眼她后面还有没有尾巴，如果没有，就把她做了，我们便好快点上路。”那位五十多岁的大汉，脸上有道刀疤，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像好人，听他说话的口气，他应该是他们中的老大。

那个老三长得尖嘴猴腮，满眼凶光，一看就是手上沾过人命的角色，张小艺一看，完了，这几个家伙都是自己设计的，的确是几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那位女人名叫孙二娘，是这位老大卢栋的姘头，丈夫早年死了，她是个寡妇。老三名叫朱时勇，杀猪的出身，擅长使用双刀，杀人时喜欢剥骨削肉，家就在京城，上有一位八十岁老母，十分孝顺，这位二十多岁的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她设定的人物里没有这号人。

“呵呵！几位好汉怎么可以过河拆桥呢！这次任务我可是功不可没！不但不感谢，还想杀人灭口，太过分了点哈！”张小艺想跑，但现在看到东西就在眼前，她又舍不得。

“乳臭未干的丫头，口气好大！听你这意思，难不成你还想分上一份不成？”朱老三出去搜罗了一圈，很快又回来了，他刚进门就听到张小艺说的话，不由觉得十分好笑。他讥沨地看着张小艺，觉得她简直就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种掉脑袋的的买卖你们一辈子怕也多干不了几回，人生怎么能没有梦想，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是从里面拿出来的，上面可是有他们的标志，你们难道不想换成银子？”

“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什么掉脑袋不掉脑袋的，什么又干不了几回！你算老几！”朱时勇火了，他是个迷信的人，平素最厌恶人家说这种不适宜的话，这大清早的，戳人的楣头。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们活了半辈子难道就没想过做点正经营生，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这江洋大盗也不是谁生来就想干的，这种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化了又换不来几个钱，但抓着就是掉脑袋的事，你们不可能没想过。”

“想过又咋啦，没想过又咋啦！这种事我们会处理，用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朱老三说得没了底气，计划了近一年，总说干票大的，干完就金盆洗手不干了，如今这东西的确到手了，但却难换来银子，拿到黑市上也得折掉一半，想想实在可惜，但这种东西，拿在手上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及早脱手，谨防就会惹祸上身。

“且说来听听，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卢栋来了兴趣，这些年销赃这种事的确是个大麻烦，他想听听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好主意。

“老大！”孙二娘急了，半路杀出个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竟把老大就要忽悠瘸了。这么大的事，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牵着走，这也太冒险了，这可是从宫里顺出来的东西，这么大的量还是第一次，以前他们虽然也从里面顺过东西出来，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和这个怎么能比。她如今只想把这批货快点脱手，不想夜长梦多。

“这位美女姐姐你别急嘛，你看你这买卖不做也已经做了，反正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我这有个万全之策绝对保险又可靠，就怕你对自己没信心。”张小艺最懂揣摩别人的心理，这个孙二娘，是女人一定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她夸上一夸她总是没错的，她这张嘴可是干过营销的，还怕搞不定你们几个？

“老大，不可……”这次轮到老四了，他也认可孙二娘的想法，他还年轻，可不想这么快早死，这丫头万一记恨他之前他顺走了她的东西，把他们一锅都端了，岂不是只能抓瞎了，再说了，这个丫头他已经一路见证过她艺高人胆大的本事了，她完全有能力把他们都卖了还让他们为她数钱的本事。

“小妹妹的话我能信你几分？”孙二娘心动了，这声美女姐姐叫得她心花怒放的，她眉飞色舞地扫了一眼在座屋里的三位男人，很遗憾，三个臭男人好像对她这个美女姐姐的称号没啥反应，她不由不太高兴。

“姐姐果然不但人美又聪明，既信我又不全信，这是对的。人和人之间是得保持一丝警惕，万一被人卖了就不好了，

不过呢，我这个人一向本着以心换心的信条行走江湖，反正你们信我就没错了。”张小艺把脸都笑成了一朵向日葵，这个孙二娘看着厉害，其实蛮好哄的嘛。只是这个老四警惕性太强，很难搞得定。

“我们信你，我们信你，你说得对，谁生下来就想做这江洋大盗，我们就是想讨口饭吃，只是老天爷不公平，我那死鬼相公，当初若不是我兜里摸不出二两银子，他也不会死！这人世就是炼狱，你越是善良，老天爷就越是欺负你！”孙二娘情绪开始激动，她想起她那死去的老公，不就是一次风寒么，硬是收走了他的命，留下她孤儿寡母在这世上受煎熬，若不是后来卢大哥有天夜里劫富济贫隔着窗户往她屋里扔了一袋银子，她早熬不下去了。

后来这位姓卢的大哥又陆续夜里给她送过几次银子，后来有一天，那天晚上月亮很大，他破窗而入，当着他熟睡的儿子强要了她，事后她想去死，男人拦住她，告诉她，他是一个刀客，一辈子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这辈子没有碰过女人，她是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女人动了恻隐之心，男人很强壮，强壮到让她心跳加速。

人就是这样，只要不去想生死的事，那些情爱，欲望便会跳出心脏操纵你的思想和身体。